阚东成牵着明月的手,才刚转过身,“弥勒”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后,满脸诡谲的笑容,跟他方面大耳的慈悲形象大相径庭。
“虎子——”
阚东成牙疼,他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秦岭随口就这么喊,慢慢喊开了,所有人都跟着这么叫。
“弥勒”是阚老爷子的挚友,这么喊他也没辙,站定听他说什么。
“弥勒”也长话短说,“小九刚从国外回来,一直闲在家里瞎逛……”
“三叔是想让他来集团?”
“那小子好歹也在国外念了几年书,还算明白事理,随便安排个什么差事,强过在家里无所事事。”
“小九自己的意思呢?”
阚东成也听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堂弟,只是这家伙一脸放旷不羁,对他的招揽也不哼不哈,拿不稳他的态度,也就没好贸然开口相邀。
“他最近也不常呆在家里,老骑着摩托去外边转悠,飙车,没事的时候,还老爱跟别人打听集团的事。”
“弥勒”看儿子拎着乌木匣走过来了,赶紧钳口:
“虎子,就这么说定了!”
看着老人匆匆离去的背影,阚东成若有所思。
明月看他发呆,没有惊动,并肩陪他站在镂雕精细的屏风背后。
“弥勒”和“渔翁”对着孤零零的院子,似乎再也无心继续赏月,收拾妥当丝竹管弦的零零碎碎,也进那幢别墅休息去了。
眼前陡然寂静下来,阚东成默默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老爷子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吟诵两句诗: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
小时候不知何意,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这是首禅诗,
“阚东成,阚东成?”
明月悄悄推推他,这坏蛋向来雷厉风行,今天居然开始发呆。
阚东成回过神来,看她抱着一个方盒子拎着一个长盒子,忙接了过来,“朱耷呢?”
“今晚好像有一场赛车,偷偷溜走了。”
她一双晶晶亮的眸子,透过长长的眼睫,偷偷瞅着阚东成。
她的长发没有像往常那样高高束起,自自然然地披散垂落,发梢不经意拂过阚东成结实的手臂,带来一阵淡淡的花草香,令人神清气爽。
小别胜新婚,阚东成牵着她嫩藕似的手臂,笑得暧昧,鹰眸里深不可测,性感的薄唇噙着几丝狡黠:
“早点回去吧。”
长长地卵石甬道上,一对俊男靓女十指相扣,身心舒悦,徜徉牵手而过,引得四周秋虫窃窃私语。
明月紧贴住身边的某人,忍不住好奇心,探头往偌大庭院看去。
沿途花木葱茏,藤萝仳离,石缝间东一簇西一簇地冒出繁茂的野草,有的还开着零星的花朵,暗香袭人。
绕过中央花坛,沿途一溜站着十几棵参天大树,枝杈未曾修剪过,肆意生长,别有一股蓬勃意味。
还好现在皓月当空,身畔又跟着一个靠谱男纸,要是黑黢黢一片,孤身一人经过这里……
出了门,上了车,路边高高矮矮的灌木飞速后退。
车灯映着皎洁的月光,萤火虫般闪闪烁烁。
明月和阚东成各怀心思,丝毫想不出身后相隔不远的将军山别墅,院子里早已重新摆好酒果管弦,隐隐有老人得意地讪笑:
“臭小子,想逃出我老头子的五指山?呵!”
“其它都还好,明月是聂家孩子的事,要不要先跟老聂说一声?”
“都别多嘴,这件事牵连甚多,等我孙子自己去说。”
“弥勒”嗯嗯,满意地捻着手里的弦子:
“老聂因为虎子不肯娶他孙女,气得跟咱们割袍断义了,要是知道明月才是他亲孙女,那脸色……啧啧!”
“别幸灾乐祸,明月找回来了,可蒹葭那丫头,聂家也养了二十多年,往后怎么安排,就这么撵出家门,不闻不问?继续留在聂家,谁都不自在。”
“渔翁”秉性谨慎,对“弥勒”的冷眼旁观不以为然:
“那个史青书,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定还要借着这件事,纠缠聂家,还有的烦。”
“史青书是蒹葭的亲生父亲?那最好不过,田碧云已经死了,直接让她回史家跟亲生父亲团聚,史家虽然门第不如聂家,也是城中豪绅,亏待不了她……看看东成对明月的上心劲,小丫头才来咱们这半个钟头,山上山下就聚满了眼线,密密麻麻铁桶似的,生怕咱们把那丫头怎么着了……”
“是啊,别说明月是聂家的亲生女儿,还得了项家的亿万家财,就算她跟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东成也铁了心要娶她,谁都拦不住,老爷子你也不行。”
阚老爷子被“弥勒”奚落,得意的泡泡哔哔啵啵冒出来,又噗噗破裂,脸色黯沉,待要发怒,“渔翁:及时补上一句:
“明月那丫头,真不错,一看就心地淳朴,是个孝顺的,阚老头往后有福了。”
阚老爷子轻哼一声,转过脸去。
天涯海上后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集团精锐,常武、玛丽也在,看见阚东成牵着明月走出车厢,“呼啦”一声全涌了上来。
“大嫂,你回来了?没什么事吧?”
明月被“大嫂”惊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缩缩脚尖,虽然不是第一次听阚东成身边的人喊她大嫂,这么多人一哄而上还是觉得发窘,红着脸躲在阚东成身后装鸵鸟,偏他被众人簇拥着,害她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阚东成察觉到她的扭捏,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不用怕,没事的。”
明月抬起头,看见他向来收拾的齐整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显然这两天也不好过,心中有些感动,忙道:
“我没事,别担心。”
阚家祖孙都是犟牛火爆性子,若是因为她一言不合怒目相对,可就糟了,能像现在这般,皆大欢喜。
阚老爷子卸下人前的威严,他也就是一个脸硬心软的古稀老人,凡事哄哄他,没有不好商量的。
常武已经跟玛丽熟络起来,开玩笑说幸好有惊无险,万一明月有个闪失,老板铁定会抓狂暴走。
知道明月被阚老爷子抓走,景况不明的时候,老板那张常年板着的帅脸,比死神还难看,活像天就要塌下来,敢挡路者死。
天涯海上顶楼套房,明月看着瞬间就睡得鼾声连连的阚东成,哭笑不得,他身上裹着睡袍,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完全把她当成了靠枕,找到舒适稳妥之地,安安心心的躺下了。
“阚东成?快醒醒!吃点东西再睡……”
她小声喊着,轻轻拍打上他的脸颊,怀里抱着的男人,五官搭配完美,身材剽悍挺拔,瞄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心跳加快,难怪聂蒹葭、卢令令这些城中名媛总是想尽办法巴住他不放。
抓住这种男人,比保送医学博士、比考上铁饭碗的公务员更令女人趋之若骛。
不管她怎么呼唤,阚东成都像睡昏了一般,动也不动一下。
明月看看黑黢黢的海面,忍不住搂住他,紧紧抱在怀里,似乎那样可以抵挡周边不可知的幽然。
才刚松了口气,怀里的人突然动作夸张的翻身,她猝不及防,被压倒在座椅上……
缠绵的姿态,缭绕的气息,居然醒了还装睡!
“阚东成……”
明月压低嗓门,怕声音太高惊扰到他,连开口说话都显得小心翼翼:
“醒了吗?”
“没有。”
某人依然双目紧闭,像是梦中呓语。
简单两个字,泄露了他压根没睡着,明月忿忿地伸手推他:
“阚东成!”
她骤然大吼一声,吓得某人一个激灵,不满地睁开眼,斜睨她一眼,依旧睡得“神智不清”,继续赖在她身上摩挲,嘴里嘀咕:
“黑天半夜的瞎嚷嚷什么?你又不是泥巴!没事别乱叫!”
明月早就知道跟老虎谈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不满地戳了一记他的脑门。
话音未落,某人已经一跃而起,脖子得意地在她眼前晃动,像头得意的大尾巴狼。
一片黑暗中,明月瞪着亮晶晶的星眸。
有那么几秒钟,阚东成保持绝对安静,望向她的眼神专注得令人费解。
明月的心开始忐忑:“怎么了?”
阚东成突然低下头,深深吻住她。
好不容易平歇下来,明月凝视他深不可测的目光,伸出手想抚平地紧拧的蚕眉。
“我不喜欢看你皱眉的样子。”
银色的月光静静洒落房间,两簇光芒在阚东成眼里跳动。
明月不安的审视他线条刚毅的侧脸,倾诉衷情:
“这几天……太想你了。”
阚东成轻拥她,黝黯的黑眸却没有看着她,柔声道:
“我也想你。”
这阵子,明月每晚都打电话给他,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他回来。
阚东成的食指划过她光滑的脸颊,轻轻刮上她俏挺的鼻梁:
明月紧抱住他,感觉着他的无奈,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这个自信的男人忽然脆弱。
人前纵横捭阖、精明果敢,当曲终人散,却在一个小女人面前露出无助,任谁看到都会心动,任她是谁。
男人脆弱,是让世人鄙夷的坏习性,但偶尔,也是伤人利器,顷刻间秒杀无数女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