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的前一日,唐雎无聊,一个人出宫去了琴台,当然了,一串暗卫少不了。
唐雎叹了口气,父亲给她的人,这两天忽然换成了暗卫营中的副统领……她花了那么久的时间,那么大的精力,费尽心思才买通原来自己身边的暗卫,现在都废了。
她目下不能有什么大动作,说实话,万一这个副统领……她哭都来不及,要如何才能买通呢,不如直接去管父亲把他的命要过来。
唐雎二楼外间的窗口,轻轻叹了口气。
“美人叹气,夏疏平生不能忍也。”夏疏施施然走过来,在唐雎对面坐下。
“三公子好。”
她没有站起来,只是低声问了一句。
“何故在这里叹气?”
唐雎递给他一杯茶,“少年闲愁,不算什么。”
“窃以为公主大仇得报,心情应该不错。”夏疏微笑。
唐雎浅浅的笑了笑,“不过是死几个人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公主心性坚韧,举世少见,区区晋国公主这个位置,实在委屈了你。”夏疏意有所指,当然了,他不见得有多真心。
今儿个一早那个赵良就来劝他,说要他一定得把这小公主带回去。
接着赵良列举了一大堆好处,说让她顶着唐静的名字嫁过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夏疏瞪着眼睛让他解释。
赵良的目光还是十分长远的,他觉着这小公主聪明,聪明的女人一般都有前途;其二,唐雎深受晋王疼爱,而且她是晋王唯一的血脉,日后晋王一死,晋王的嫡亲外孙,当然是有可能登上晋国王位的。
夏疏只说不简单,说实话,他不大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赵良就急了,说您可是天下五国说一说二优秀的男人了,连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都搞不定,这不是完蛋吗!
夏疏一想,也是啊,大不了娶回去摆在那里看一看,让她多做点事情,何况是唐静的名字,也不怕被人耻笑。
唐雎要是知道对面这人的想法,估计得立时抽出身上的短剑得戳死他!
“委屈,三公子开什么玩笑,天下都知道我唐雎会投胎,我父王就我这么一个孩子,是男子现在就是太子,是女的,自然还得捧在手心儿里疼着,有什么委屈的。”唐雎笑道。
“并非此种委屈,而是,公主之位配不上你的聪敏睿智,”夏疏道,“即便是一般人家,也不见得有几个宠孩子的父亲,我一向觉得,阿雎公主你得晋王如此疼爱,可见心性不简单。”
唐雎轻轻叩着桌子,“父亲宠女孩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这是晋国,这边与南方大有不同,连年征战,没有许多阴谋算计。”
确实是这样,要是在别的国家,韩氏那么大的权力,谁敢折腾他们,可是在晋国不同,就算朝堂上有一半是韩氏的人,另外一半,那也是文臣死谏,武将死战的利落人,不然晋国早就不姓唐了。
“如此,”夏疏认真盯着唐雎,“不知公主,是否有兴趣随我回夏朝,我许你皇后的位置。”
凭着这张脸和这句话,大概所有的女人都招架不住,但是唐雎不一样,看鬼谷子长大的女孩儿呀。
“那我以后能养几个面首吗?”唐雎真诚地柔声问他,夏疏咕咚一下把嘴里的茶咽下去,相当失态。
“小殿下说什么。”
“没听明白?”唐雎也十分认真,“三公子最爱柔弱美人儿,我晓得,唐雎十三岁,就生的这样高壮,以后肯定还得高壮,您肯定看不上我;其二,唐雎尚未长成,已经枯萎败落,天下皆知,公子疏您爱惜名声,肯定不会与我纠缠,最多是合作,如此,必须保证公平,你养美人,我养面首,天下太平。”
唐雎说的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夏疏黑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唐雎要的点心和猪蹄一并送上来,她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了。
“晋国小殿下当真不同!”夏疏嘲讽道。
“昔日秦惠文王的八子宣太后,不就养了许多吗,可见权势在手,什么都能做的,目下我在晋国能做的事情,在夏朝不能做,为何要去?”
唐雎客客气气地回话,然后安静地坐着吃饭。
“公主大志。”夏疏冷声。
“承蒙夸奖。”唐雎微笑
“告辞。”
“不送。”
夏疏离开,唐雎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把这尊神送走了,从晋国大乱开始,至晋国平稳下来,夏疏从头到尾都在参与。唐雎知道,夏疏把主意打在晋国。
此次晋国乱中,父王也不知道是否分出心思来防着夏疏了,三个多月,谁知道他不声不响地做了什么。
唐雎懒得回去,倚在案上听下面的人说书。
讲的很是有趣,唐雎拿起一枚钱扔下去,大声道,“你是南人吗,何故讲些风月故事,来讲一讲关云长当初过五关斩六将的壮举如何?”
讲书的布衣中年人把钱放到一旁,拱手一拜,“某不才,只有一肚子风月要讲给听客们。”
“哦,那你得重写故事了,这司马相如可是个负心人,既讲风月,那就风月的彻底吗,如诗经所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唐雎笑道。
“这可不行,某这是叫姑娘们活的清楚,天下男人,十个里有九个半负心。”中年男人一席话,惹得下面哗然,唐雎在上面大笑。
她起身一拜,“在下失言,误会阁下讲书大义,该罚。”
“郎君客气,这银子,某就当赔礼了。”中年男人落拓的睁着细长的眼睛,很是随意。
晋王,齐延霆,徐毅三人从黑暗无光的诏狱中走出来。
韩氏一族,彻底成了过去。
“不想韩氏肆意纵横多年,却连慷慨赴死的勇气都没有,不像我北地汉子!”齐延霆想起刚才韩氏一族的丑态,不禁叹息。
“本王只愿自己死时,对得起晋国,对得起天下。”唐榕只是笑了笑。
“王上说此事尚早,目下该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齐延霆如是说。
“孤王知道,走吧。”
三人兜兜转转,晋王不愿意回去。晋阳传言,燕月美人琴台酒,从此无心盼黎明……两句简单的不成诗的句子,可谓将这两个地方说的淋漓尽致。
齐延霆知道晋王后宫没个可心的女人,想了半天之后决定当一回佞臣,“主子,燕月楼的酒不错,属下请您过去。”
晋王略迟疑,徐毅脸一黑,“齐大人,风月之地,王上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儿,去琴台小酌就好。”
“哈哈哈哈,”齐延霆放声笑起来,“嫂夫人管教得好。”
徐毅的夫人是自己的表姐,比他大两岁,徐毅父母去的早,自小在表姐身边长大,表姐对他呵护良多,可以说,这统领除了表姐就没正眼瞥过别的女人,燕月楼那种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弟妹不遑多让!”徐毅反驳道,齐延霆讪讪,夫人她……她当然很好。
晋王对着自己两个心腹无言以对,他挑人的一个标准,是家里后院,他的重臣心腹里,没有一个三妻四妾的,至多有个通房到顶了。
一个男人,连自己后院都拎不清楚,如何来忠君报国,当然,像徐毅这样的也是少数,徐夫人嘛,晋王见过,生的很是利落,是个好女人。
“行了,我孤家寡人一个,还要听你们俩在这儿刺激我,走吧,燕月楼就免了,去琴台。”
晋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王后……谁不知道进了后宫就意味着一生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齐延霆知道晋王的旧事,边走边说,“主子,属下听闻大虞湘沅学宫有名医,不如派人去请。”
晋王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即熄灭,“看缘分吧。”
齐延霆答了一句是,便不再多说。子嗣关乎国本呀。
琴台精致的雅间里,唐雎把那个说书先生请上来喝酒,她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很有趣,一个男人在那里说世间男子十之八九皆薄情,很是少见。
她自己嘴皮子利索,一向也喜欢说话有趣擅长引经据典,能将旁人驳得哑口无言的人。
这先生深得唐雎欢心。
“小郎君请酒,某受之有愧。”
“阁下如何称呼?”唐雎问。
“鄙姓许,落拓读书人,不得已在琴台说书谋生,惭愧惭愧。”许义方端起酒杯,很是潇洒地喝了一口。
唐雎一看就知道这人不是说书的这么简单,哪家说书的人这么喝酒啊。
“许先生呀,不若秦某给先生寻个差事如何?”
“公子厚爱,不敢劳烦,不敢。”
“这倒不是什么劳烦的事情,只是不忍先生如此大才,却在市集酒肆中说书,可惜也可惜。”唐雎由唐榕一手带大,说话时候的口气和晋王像了七分,许义方自然知道,面前这个小郎君不简单。
唐雎起身走到窗口,不经意一瞥就看见自己亲爹,她回头问许义方,“许先生,小老虎做了事情,不想让大老虎知道,可惜现在大老虎就在小老虎洞外,如何办?”
许义方本在犹豫,这个小公子肯定不简单。他听着这个莫名其妙的比喻,还是立刻给出了说辞,“虎毒不食子,小老虎只需去好好告知大老虎就好了。”
“说不得大老虎不生气,还会帮小老虎,无需太多担忧。”许义方反应过来,估摸这位就是那头小老虎吧。
唐雎猛然反应过来,是啊,她又不和大老虎作对,怕个甚!
唐雎“嗯”一声,“先生若想建功立业,今日就是好时候,要随我过去吗?”
许义方把牙一咬,“小公子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