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雎走出秦王府的时候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
没有结果的事情,就不要开始,尽管她还年轻,但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没有回学宫,而是去了陶醉的院子,好在她不挑住的地方,就在那里住下,要和陶醉商量些事情。
至于秦王府的事情,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干她何事。
白璟真是给唐雎气的心肝疼,好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要他愿意,总是磨得平的。
他将琴弦按下去,这声音或许在别人听来没有问题,可在他被府上的各色古琴磨了许多年的耳朵来说,实在与杂音无二。
毕竟是唐雎送的,不能扔了烧火还得好好收藏。白璟招手让卫战进来,指着一张琴,那是凤凰古琴,音色醇正,价值连城。
“送到学宫去。”白璟吩咐,卫战捧着琴离开。
秦王府乱了整整一日,薛皇后到第二天凌晨才生下一个女儿,看了一眼之后就昏过去了。
薛家则声称要给皇后一个公道,皇帝不想将事情闹大,自然用的还是唐雎的说法。
薛皇后身边的嬷嬷宫女被卫太后全部送走杖毙,执掌六宫的权力被太后重新握在手中,不该说的话她半个字都不让皇后说出来。
皇帝睁只眼闭只眼,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薛家和卫家的仇虽没有翻到明面上,背地却是剑拔弩张,一连许多天,御史台的折子不是指责薛家擅权的,就是指责卫家在军营中拉帮结派,意图不轨的。
皇帝终于觉得自己应该做个了断了,是他重用薛家,来压制卫家,结果生生养大了薛家的野心。
临到年关,皇帝将御史台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卫家老爷子立刻借口身体不好远遁老家养病去了,还带走了几个孙子,留下俩儿子在朝中,连年都没有在陵阳城过。
大虞朝堂上乱做一团暂且不提,晋国此时的境况,却是一年好过一年。
宋老丞相尽管心有不平,却还是早早退出朝堂,晋王加封太子太傅虚职,宋丞相也就领着家眷黯然落幕了。
他知道,自己十五年和韩氏争斗,韩氏早已灭亡,那他也该走了。
这就是权势争端,胜了,不一定荣光加身,黯然离去说不得还是生路;但败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徐秀新任丞相,即刻着手整顿吏治,不多不少杀了一批人,将世家打压下去,晋王新纳了两个后妃,借此平定了前朝动荡,让不少人闭嘴。
尽管那两个后妃现在没有被晋王宠幸过,一来晋王忙于朝政,二来他这些年清心寡欲,不大喜欢那些忸怩作态的女子,看着心烦的不得了。
琴台。
琴台还是同以前一样热闹,只是多了漂亮的侍女和伶俐的小二哥。
徐秀和晋王坐在雅间中,与其说君臣,倒不如说好友更合适,总之晋王非常新任徐秀,徐秀也年轻,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说赤子之心也不为过。
“这琴台的酒杯比起往日精致了不少。”晋王道。
徐秀这才看着酒杯,道,“王……贤兄看的这样仔细。”
“薛氏一族流放在外,这里换了个主子。”
“臣听说了,”徐秀还是习惯用这样称呼自己,“听说是与匈奴勾连太深,又翻出陈年旧案,想必是有心人为之。”
晋王淡淡地笑着,“薛家富可敌国何等风光,还不知道收敛,咱们家的小丫头,不拿他们下手,拿谁下手。”
自家女儿做的事情,晋王多少还是清楚的。他只是不想说而已,何况唐雎非常大方,大半银子都送给他当军费了,何乐而不为。呢
“王上说小殿下?”徐秀有点不相信,“小殿下还有这等本事。”
晋王端着酒杯,“能拜衍到先生为师,又认识傅珏先生,她可不是命好才能做到的,日后她回来,都不知道到底把她嫁给哪个好。”
齐珩是绝对不行的,晋王看重齐珩天纵将才,不想让他因为唐雎儿女情长耽误前途,更不能养大齐家的野心。
他要齐珩成为唐雎的心腹,她手中的刀剑,不是让她们有着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这样下去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晋王知道,唐雎对别人或许没有真心,但是对齐珩,是一定有的。毕竟齐珩对她实在太好,当年唐雎受辱,齐珩小小年纪,就敢同外面议论的男孩子打架。
哪个小女郎会不动心呢。
他的女儿唐雎也不会例外。
“王上,恕臣直言,您到底将小殿下放在哪个位置?”徐秀忍不住问,晋王平日里提起唐雎的时候没有不笑的,可是下起手来也黑得很,他实在搞不清楚了。
“她想要什么,自己去拿,她能走到哪个位置,那个位置就是她的,我不挡她的路,却也不会帮她,更不会将这份家业平白交给她。”晋王看着窗外景色,天色阴沉,怕是会有大雪。
“我要的不是会耍手段的孩子,我要一个君王,指点山河的王。”
徐秀垂眸,“王上苦心,不知道小殿下能否明白。”
“她要明白这些做什么。”晋王不以为意地说道。
徐秀“嗯”了一声,替他添上一杯清茶,“王上不能再喝了。”
“几杯薄酒而已。”
“王上还在用药,”徐秀沉声提醒,“还有,臣应了小殿下,会费心照料王上。”
晋王放下酒杯,“好。”
美貌温婉的女侍者将羊肉端上来,又将碗筷摆好,低声询问要不要加壶酒之后又悄声离开。
“又是一年,不知道今年会怎么样。”晋王说。
“王上明睿通达,朝臣上下一心,晋王必定如朝阳初升。”徐秀回答。
晋王看着自己的丞相,“那是自然。”晋国不好,唐榕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齐延霆在外敲门,徐秀起身开门,然后三人同桌坐下。
“王上,孙长史的女婿好似在来京城的路上惊马,怕是生死难料,他刚刚在来的路上知道,已经出城了。”
晋王皱眉,“找个太医跟他去吧,他家女郎怎么样了?”
“孙家女郎无事。”
孙芳雨只是受惊,人还没事。晋王还记得她,是阿雎的好友,还曾经拦着自己说那些话,是个伶俐的好孩子。
徐秀不明其中缘由,齐延霆稍作解释他才知道唐雎和孙家女郎是好友。
饭后,三人各自回府。唐榕想到年夜饭要料理那一群后妃就觉得头痛不已,尤其今年新来两个不懂事的。
要是唐雎在,还能替他料理一下后宫,现在都得他一个人办事,实在忙乱。
湘沅学宫。
唐雎安排好了北齐的事情,让在那边的许义方多上心,又花了一大笔银子将陶醉的身份弄好,一番忙碌下来,已经到年三十了。
看到白璟的凤凰古琴,唐雎觉得颇为闹心,只能收拾起来不放在眼前,好在最近大虞比较乱,白璟还在帝都留着,估计到年后才能再见一面了。
这两日唐雎多在休息,她爹一年到头还要歇几天呢。唐雎趁着衍到先生和月凉寺的知行大师见面论道时,和他说好年后去月凉寺待半个月给先母祈福。
晨起,唐雎正和衍到先生喝茶,有人来敲门。
任青去买年货,已经出去了,唐雎起来去开门,看见是官员,身后带着一车礼品。
那人不看唐雎,立刻就喊,“把礼物卸下来。”
“慢着,尔等何人!”唐雎低声呵斥。
官员这才看着她,傲慢道,“本官是大夏驻大虞使节,今日奉吾皇之命,特来拜会衍到先生。”
夏朝,难不成还想把衍到先生请回去,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我家老师谁都不见,还请阁下将东西收拾好回去吧。”
唐雎说着就要把门关上,谁知侍卫上前一推,险些将唐雎推倒在地。
“放肆!”唐雎冷声呵斥,将两个侍卫惊得不轻。
使节忙说,“郎君原是先生学生,还请知会先生一声。”
“不必,”唐雎道,“三十年前,老师便说过,此生不再入夏寸土,夏使可清楚?”
夏使看她这么坚决,回道,“鄙臣受我陛下之命,即便不见,这礼还请收下。”
他还不知道衍到不愿意见他吗,这礼收了,也好给皇帝陛下个交代。
“夏使这般随意,你的君主知道吗。”
这句话很有几分威胁的意思,再加上唐雎气势骇人,夏使臣有点懵了。
唐雎趁他走神,一把拍上大门,重新上锁,隔着门道,“夏使若是不想我寻上大虞皇帝陛下的话,就不要再敲门。”
夏使很是头痛地看着大门,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他也不过受命办事,现在事情办不成,他还得回去受罚,够麻烦的。
衍到先生问,“打发走了。”
“是,不过肯定还会再来。”
“你接着打发走就是,他们半跟头发都不许落在这里。”衍到半点都不想听见和夏朝有关的话,说着令他厌恶。
唐雎应下,师生二人喝茶摆棋,这个年尾过得甚是悠闲。
下午,任青要包饺子,本来想让唐雎帮忙,谁知唐雎岿然不动,气的任青直说她娇贵。
唐雎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和衍到先生两个人坐在那里只等着吃饭。
晚上,唐雎从老师这里收了一个红包,笑的甚是开心。
这年又到头了。
唐雎晚上躺在床上,今年也要跟着先生读书,半点懈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