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雎扶着额头,左手手肘撑在长案上,低下头,另一只手沾着酒在桌子上大致画了一下罗湖原西部,北齐依旧大虞的形状。
罗湖原西部一路南下,与北齐相隔山地,那也是唐雎所看重的铁矿山所在的地方;再南下就到了大虞,北齐西部与大虞同样隔着山地,不过那山不算高,水比较多,构成了自然的天险,大虞因此西北一带非常安全。
唐雎想到这里,是在考虑匈奴是否会占领北齐而后南下大虞,而不是在东部和晋国纠缠。
确实有这个可能,再如何天险,也有翻过去的办法,地方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唐雎吹干桌子上的印记,然后听见扶罗说话,“你们三个要比,自然你们说了算,草原上的女子们热情奔放,小秦王你今日得胜,不知夜里帐中会有多少女人愿意献身。”
白璟也跟唐雎一样,想一刀子捅死扶罗求个痛快。
“您不是长辈,这还挖我的墙脚啊。”唐雎拧着眉头看扶罗。
“好闺女,”扶罗一副长辈的嘴脸,笑着说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朝三暮四啊,何况是皇族啊,你这样聪明,难道还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不成啊,小丫头,这是为你好,乖乖看着,这是男人的事情。”
唐雎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多谢您啊!”她低头,好像想到了什么。
“不客气。”扶罗笑着看年轻的女孩子,好像比唐雎的亲爹还要操心她。
白璟和唐雎对视一眼,两个人看着都挺想打架的。
“左大将,你说说,咱们怎么比?”扶罗随口问了一个人。
唐雎扭头去看被叫起来的男人,那人战战兢兢,好像担心扶罗把他活吃了一样,他站在那里挠头,半天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这个人可真可怕,唐雎悄悄瞥了扶罗一眼,整个匈奴都是他的一言堂,说个话能把人给吓成这样。
扶罗是掌握着绝对强权的人,唐雎朝白璟眨眼睛。
白璟也不是好应付的,唐雎心里清楚,这人手段多的是,只是平常不用而已。
唐雎低头沉思,过了会儿道,“大单于,不必比试了吧。”
“为何?”
唐雎说道,“白璟所学,并非治天下的学问,与两位王子所学不同。”
“哦,那前几个月的逼退南蛮,让南楚引火烧身的活儿是谁干的,那个事情可干的漂亮。”扶罗笑着瞥了唐雎一眼,然后去看白璟。
扶罗想试试白璟这年轻人,看他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单单看人的话,扶罗有点看不太准,这年轻人一颗心都挂在唐雎身上,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唐雎,不过他到底有什么本事扶罗就不知道了。
一般来说长情的人不适合做帝王,然而白璟久负盛名,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扶罗确实得想知道他有什么本事。
唐雎起身走到扶罗单于对面,然后端正做好,低声对他说,“有些人有心无力,”她用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左肩,“有些人有力无心。”唐雎微微侧过脸,朝着白璟那个地方。
他一再追着白璟不放,唐雎算是可以确定,扶罗必定不会扛着晋国不放,北齐完了。
唐雎说完,一动不动地盯着扶罗,眼中带着笑意,扶罗一开始还在想这小丫头笑什么,随后便想明白了。
“你是真聪明,看来不用比了,我知道你说的不假,”扶罗用手敲着长案,“不过,所有的东西都会改变。”
“是,白璟会变,现在的大虞也在变我们比你们年轻,还有比我们更年轻的人在长大。”唐雎声音一直压的低低的。
唐雎起身,刚才喝的酒发出来,现在她觉得浑身滚烫,有点晕了。
扶罗确实有点可惜,这女孩子怎么就是唐榕那小子生的呢,要是他的姑娘,那可真是要好好宠着的,怎么能便宜了大虞这小子,真不知道他想什么呢。
“小……”扶罗顿了一下,“那小子叫什么。”
“白璟啊……”唐雎用手摸了一下自己滚烫的脸,然后反应过来,“叫长风。”
扶罗点点头,“长风,过来,这丫头喝多了,你把她扶回去。”
扶罗大儿子莫维已经等了半天,结果听到这问,问父亲道,“父亲,不比了?”
扶罗看着两个儿子,当然他儿子很多,但是仍然颇有些后继无人的感慨,“不比了。”
其实也没他想的那么严重,扶罗身边只有老大和老四,还没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子,其他几个成年的都在外面带兵,能打仗是真的,可是没唐雎聪明。
扶罗看重的是唐雎的眼界,一般的年轻人都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得失,难得唐雎年纪轻轻就能俯视整个天下,而不是将自己囚困在一个小地方。
单单这一点,怕是没几个人能够比得上她。
白璟直接把人抱在怀里,走出了众人的视线,“看出来了吗?”
“看出来了,”唐雎笑着说,“他找你的麻烦,自然是想知道大虞是什么境况,你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白璟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你也不猜一猜,”唐雎偏过头,那酒可能就是有点上头,唐雎已经犯晕了,“我说大虞皇帝忌惮自己的亲弟弟,而白璟师从衍到先生,和卫家兄弟关系亲近。”
唐雎忽然从他怀里跳下来,跑到一旁吐了起来,她晚上一共没吃多少,现在还都吐了。
白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会儿吃点别的……瞧你这娇贵的模样。”
唐雎吐完,“生下来就娇贵的不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吧。”
“嗯,大实话,”白璟说道,“我一听就是真的。”
唐雎没接话,她要是真这么说,扶罗说不定还要考量考量,不过“有力无心”四个字才更让扶罗相信。
白璟知道,唐雎多会说话的人,不然也对不起扶罗那一声称赞,确实,人是非常聪明的。
“大虞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希望还能走下去,晋人打出来的血性,大虞也不是没有年轻人。”白璟半搂着唐雎,把她带进了安排好的帐篷。
唐雎坐下来喝茶漱口,白璟对侍女道,“出去吧。”
侍女低头,娇羞说,“璟公子,大单于吩咐婢子来侍候您……”
那句话意犹未尽,唐雎把茶杯往长案上一放,“哎呦,这墙脚挖的,光明正大,连我都无话可说。”
白璟看唐雎的酒都醒了一半,本来以为把这件事情已经翻篇了,这下好了,又倒腾出来了。
“阿雎,我可是你家的墙,谁都挖不走。”白璟在她没有二两肉的脸上捏了一把,也不管侍女还站在那边。
要是搁在平常,唐雎估计是要和白璟好好说道说道的,她这会儿不大舒服,说了一句没有再说了。
白璟看她了有小半个时辰,看她已经睡熟了,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唐雎忽然睁开眼睛猛的搂着白璟的脖子,“你是我家的墙,你要去哪儿?”
唐雎身上从被窝里出来,身上热乎乎的,带着微醺的酒气,白璟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人,夜里被她一抱立刻就火气就上来了。
“好孩子,别闹,快睡觉了。”
唐雎扭头,“我不困,你要去哪儿?”
“我也得睡了。”
“你不是这几天都和我凑一个帐篷吗?”
白璟,“那是我怕有狼把你给叼走了,牧民的帐篷也不安全,看着你那是理所当然。”
话是这么说,不过整天盯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在旁边睡得天昏地暗,白璟都觉得抓心挠肝,非常难受,他容易吗他,天底下真是没有比他更厉害的男人了。
“好了松手。”白璟咬着牙说。
“我要是不松怎么办。”唐雎不知道是不是睡迷糊了,她从不主动和白璟亲近,难不成是今天坠马,立刻打算以身相许了?
等了有那么几息,也就是唐雎犯困的那么一小会儿,白璟等不及了。
她搂着唐雎的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唐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亲上了。
她睁着眼睛,茫然片刻之后松开白璟的脖子,身子往后一趟,打了个滚,然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行了,早点睡,别把你给捂着了。”白璟低笑一声,哑着声音吩咐唐雎,算起来他认识唐雎这是第三年了,他这慢的够可以。
唐雎想,是不是酒劲儿又上来了,她怎么这么难受啊。
扶罗看着自己安排过去的侍女已经回来,便让人去照料唐雎了,没事给她添点堵吧,谁让唐雎投错胎,没有投到他这里来。
于是唐雎南归的计划就被耽搁下来,一连好几天跟着扶罗喝酒吃肉打猎,两个人只能暗中计划,以期早日离开匈奴。
唐雎要回晋国,她准备去秦川离城那边看一看,晋国北方大好风景,唐雎还没有见过。
晋国。
朱光带累齐老侯爷摔了一跤,自己没有大碍,齐老侯爷把腿给摔断了,他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腿什么时候才能养好。
齐家心里隐约不安,难道是王上对齐家不满,故意摔得齐老侯爷吗?
齐家老大赶紧写信问在外面征集粮草的老二齐延霆,齐延霆回信还早,老大不安,又去问了赵家,赵家被王上折腾地摇摇欲坠,这就讲起了阴谋论,一时间世家暗潮汹涌。
唐榕把去匈奴的使团安排好,已经过了四五天,朱光这才提醒晋王,给叶家安排太医,还带着大礼……齐延霆是他的心腹大臣,总不能让齐家脸上难看。
到四月底的时候,北齐丞相苏青知道求和无望,写奏折回去让北齐王备战,好在他知道大将是年轻的徐秀,认为北齐或许可以全力一战。
此时,徐秀日夜兼程,已经赶到邢野,只待大军南下会合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