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王一脸急色,道,“本王晚上去喝酒,却不想听得那种流言……”
唐雎没留神回了一句,“殿下,哪个酒馆这会儿了还开门哪,您就不能收敛点吗?”
这话搁在平时唐雎绝对不会说的,只是最近怡王实在让她觉得失望,再加上没睡好觉,脾气就上来了。
怡王尴尬,他一身脂粉气,一看刚刚从花楼回来,这被当面揭穿还被教训,他心里有点不痛快。
不过许南毕竟是帮他闹得太子东宫大乱的人物,他尚且可以容忍。
“许先生,赶紧说说怎么办?”
“王上,现在太子东宫如何,叶氏常氏二族如何,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王上吩咐您去找玄天道长,您只管去找就好,外面流言有什么好怕的,那是叶氏和常氏该操心的事情,您只当做不知道。”
唐雎是真的困倦,说着说着就去揉眼睛,怡王盯着年轻人的脸,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灯火下唐雎的脸上的线条比白天更加柔和,活脱脱一个俊俏小郎君,跟白日里那种硬朗完全不同。虽然怡王不喜欢郎君,但美人总是惹人眼的嘛。
唐雎一脸无可奈何,道,“殿下,属下这脸上可没花儿啊,这不早了,您就不要休息了,咱们演戏得赶早,您赶紧收拾收拾,现在就去玄天道长住的地方。”
怡王收回眼神,更觉尴尬,道,“好,本王知道了,你也别回去了,留下用过早膳,去给他们上课,你身体不好,那小子可念叨了你两天,还说要去看你。”
唐雎行礼,“多谢殿下体恤,属下知道了。”
好在六月份天气还热,唐雎趴在书房睡了一会儿,又吃过早饭,然后等着几个男孩子过来。
阿遥一路狂奔抱着她的腿,“老师,阿遥好想您,您身体好了吗?”
唐雎笑笑,“老师也想阿遥,老师没事,吃药就好了。”
小世子委屈道,“老师,你只喜欢阿遥不喜欢我。”
唐雎心说你这孩子可真是会说实话啊,她咳嗽了一声,“说什么呢,快坐好,上一次的功课做好了没?”
小世子太能闹腾了,唐雎实在喜欢不起来。
男孩子们纷纷点头,他们老师平常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然而但凡哪个敢不听他的话,他按着就揍,管你哭爹还是喊娘通通没用。
陶筹居所。
陶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就是在背《南华经》,没办法,就算要唬人,那也得有学问才唬得住。
“高文来了。”铁四从一沓经书中抬起头,抹了把脸说道。
陶筹心说你这要解脱了一样的语气是要闹哪样,我跟小殿下告状她会不会揍你呢。
这么一想,陶筹眼疾手快,把几摞书全部塞到长案下,把地上的琴抱起来摆好,整理好广袖,挺胸抬头一派高人作风,成了玄天道长。
铁四亲自把高文迎进来,玄天起身朝他见礼,非常温和,“殿下请坐。”
“这是……凤凰琴?”高文的眼睛倒是毒的很,一看就看出来这是凤凰古琴。
唐雎当时舍不得丢下琴,然后就让人不远千里拿到了北齐,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这回正好派上用场。
“殿下好眼力,此琴确实为凤凰琴。”陶筹轻轻按着琴弦,从前往后慢慢拨了一下,奏出悦耳的琴音。
“好琴,名不虚传啊。”高文不大通晓政事,但乐理他却很有研究。
陶筹随手奏出几个音调,高文还在眯着眼睛细赏的时候,忽然却没了音。陶筹吩咐铁四把琴拿下去,高文也不好说你再给我奏一段这样的话,只能作罢。
“殿下何事寻贫道?”陶筹沉声问道。
“道长可听说了东宫之事?”
“事情如何,殿下心里最清楚。”陶筹的眼神轻飘飘地从高文身上扫过,说的意味深长,颇有震慑之意。
高文拧着眉头,心脏狂跳了几下,然后喝了杯茶,道,“那日,道长亲口说凤主伤幼年龙主。”
其实那个时候高文就很疑惑了,这个道长说的话怎么会和他的计策一样。他问唐雎时候唐雎照旧很冷静,只说这世上没有无欲无求的人。
“殿下,这世间之事多有趣,有天作,有人为,贫道不才,通天晓人。”
这一下子就更有意思了。他说自己知道怡王的所作所为……这对一个竭力以阴谋诡计推翻太子的王爷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高文“砰”地一下把茶杯狠狠摔在桌子上,“玄天道长威胁本王!”
唐雎一开始只打算让陶筹和北齐王扯上关系,不过最近觉得怡王实在不是个聪明伶俐的,就打算用玄天道长来挟住他,以后才好利用,省的他弄出什么意外。
陶筹伸手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然后才笑着道,“贫道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更不打算凑这个热闹,只是奉天命而来。”
“道长有何求?”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玄天说这样的话,便不可能是个无所求的道士。
“贫道年岁渐长,力不从心,日后殿下大业得成,希望……殿下为贫道修座庙宇。”
陶筹依旧笑意盈盈,高文皱眉,“阁下到底什么岁数?”既然有所求,便也是俗人一个,怕不是什么道长吧!
陶筹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时日太长,贫道也记不清了。”
高文心里疑惑,他素来信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判断。
“道长之意,本王明白了。”
陶筹漫不经心,翻着手里的书,铁四在门口朝他使了个眼色,陶筹收起书,“有劳殿下和贫道一起进宫走一趟了。”
高文道,“什么?”
果然不到一盏茶,宫里的马车来接人了。
高文想到宫里现在肯定一片混乱,接旨之后吩咐侍卫,“快,让小许先生换件内侍的衣服赶紧去宫门口等着。”
陶筹没忍住,问,“许先生?”
“本王的谋士。”高文没有多解释。
陶筹却觉得心里平衡了一大截,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他们小殿下穿内侍的衣服,真当死而无憾。
相比之下他这个道士算得了什么,陶筹昂首挺胸,麻利地上了马车。
宫中。
太子妃哭的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
毕竟是亲生的,叶太常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女儿干了什么好事,好在流言已经传了出去,等怡王再搅和进来,他才能把闺女择干净了。
常家大舅子,禁军统领常贺一脸肃然,常老将军坐在一旁都要坐不住了。
常老将军是过来撑场面的,他就一个儿子辅国将军在外戍边,大孙子常贺肯定不是叶太常的对手,活了这么多年,事情到底怎么样,他还是清楚的。
小曾孙的罪自然不是白白受的,常老将军看了一眼哭的昏天黑地的叶家小丫头,只觉得怒中火烧。
他大孙女死的早,就留下一儿一女,女儿自小就养在了常家,没吃过一点苦头,男孩子长在东宫,他一直担心小孩子受罪,那样仔细地着人照看,谁知道还是让叶家这些混账钻了空子!
北齐王亲自坐在小王孙高敏身边,不时摸着他滚烫的额头。
“不是灌了药吗,怎么还不退烧?”太子焦急道。
北齐王喝道,“蠢货,你没听司天监和玄天道长都说了吗,敏儿这样是你那太子妃克的!”
“孤当时就不同意你续弦叶氏,虽说那是皇后和太后的意思,可是你要是不同意,孤还是把她塞到你床上去,叶家的女人……哼,孤的孙儿要是出了差错,什么凤主之命,通通给我去死吧!”
太子一时语塞,半晌说不出来话。
北齐王这么大的火气,不是没有理由,他自己被叶家的女人横竖折腾了多少年,好不容易儿子娶了常氏,谁知道是个短命的。
他这些年也说了女人给太子续弦,却不想还是拖到了叶家女子成年,他怎么能不窝火!
现在这事情,罪名都在叶家女人身上,北齐王怎么着都要把这帽子扣在叶家头上,狠狠收拾他们一顿。
叶家的女人,他真是受够了。
连太子的生母……他最喜欢的女人……
“王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来了。”内侍道。
“滚,都给孤滚,不知道叶家的女人克孤王的敏儿吗!那耳朵都是摆设吧,都给我去佛堂坐着!”北齐王收回思绪。
“轩儿,你不要忘了,你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太子往地上一跪,“父王,儿臣一日不敢忘记。”
“你能忍……还是很好的。”北齐王抱着高敏说道,他只恨自己身上流着叶家的血。
高轩心中万分沉重,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北齐王又喝道,“玄天道长呢,快去催啊!”
高轩皱眉,本来想说神鬼之事不可信,可是看着父亲又忍了回去。
唐雎穿着一身内侍的衣服,脸色铁青铁青的,高文看他脸色难看,说了软话,“许先生,围委屈你了。”
“谁让草民怕死胜过怕孔夫子呢。”唐雎冷笑,瞪了眼话的侍卫。
侍卫那会儿一急就把刀架在了唐雎脖子上,他摸着鼻子扭头不唐雎他,高文尴尬一笑,“走吧走吧。”
陶筹一路憋着笑,硬是板着脸去了北齐王那里。
唐雎低眉顺眼跟在怡王身后,大殿中叶氏一派常氏一派,双方剑拔弩张。
怡王的岳丈严鸿胪在角落里大气都喘不上,看见女婿过来的时候,脸色才好了一点。
两人还没说上话,太子妃先发制人,朝怡王喝道,“怡王殿下,你对本宫不满那不要紧,为何要下毒毒杀小公子,小公子年少,还是你的亲侄子,你好狠的心!”
怡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