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筹本来还在狱中当道士,唐雎一过去,他心里那口气立刻松了。
“赵副统领能去外面等一等吗,我跟他说话。”唐雎道。
赵安心思活泛,立刻哈哈笑了,“许先生慢说,我去外面等着。”
赵安一走,陶筹立刻变了脸色,唐雎先咳嗽了几声,这才温柔道,“道长还好吗,这地方阴暗潮湿,可是苦了您了。”
陶筹看着她的口型,看出来是“少傅”二字,他回道,“有劳许少傅前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躲在拐角处的赵安这才离开。
陶筹起来,哭丧着脸,“小殿下,您赶紧把我弄出去,都要吓死了。”
“怕什么,”唐雎道,“一会儿先送你走,你藏到许先生那边去,没人敢和晋国使臣过不去,已经安排好接应了。”
“是。”陶筹知道自己这是意外离开,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老老实实地不多问一个字。
唐雎本来是想留着陶筹起大作用的,可惜北齐王马上就要熬不住了,在太子和叶氏眼里,陶筹里外不是人,尤其是太子那个人……他当时拿剑搁在唐雎脖子上,就能一剑把陶筹捅死。
好歹陶筹是个聪明漂亮的孩子,唐雎舍不得在这里把他的小命丢了。
北齐之行,哪里都是意外,哪里都是变数,所有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唐雎也没有办法。
她本来计划撺掇怡王谋反,结果被常贺这个狠人拽到了东宫给太子当牛做马,唐雎算是狠狠吃了一场教训,很多时候书本上的东西没用,因为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对手是向南还是向北,是聪明还是更聪明狠毒。
尤其身为一个细作,她只能随机应变,来应付北齐这些个麻烦的大人物。
譬如时而清醒时而犯浑的北齐王,譬如刚直的太子,狠辣的常氏,还有拿不出手的陶筹。
事情虽然没有按照她的预料发生,但是殊途同归,北齐王快死了,谋反提前到了,常家一家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北齐太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过今天。
两人演戏演了两场之后,受伤的铁四和陶筹一起被送上了庄月准备的马车,这马车与别的马车不一样,逃走挺方便的。
果然,走到半路的时候,马车忽然起火,冒出一阵滚滚白烟,迷的众人睁不开眼睛,唐雎被赵安护在身后,躲得远远的,等烟雾散去之后,马车只留下残骸,有一半的侍卫晕在地上起不来,场面一时间非常混乱。
唐雎不顾阻拦,拿起一个完好的盒子翻开之后喃喃念道,“太子轩非君王之命,北齐之乱贫道无力阻止。”
“太子殿下没有帝王命!”众人面前,唐雎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赵安赶紧道,“许先生,道人胡言乱语,您可小声点!”
“妈的,被他耍了!”唐雎低声道。
赵安也顾不上说她骂人怎么样了,拿起盒子,道,“许先生,这是叶氏给他送礼的礼单。”
“带回去。”唐雎翻身上马,又朝宫中奔过去。
宫中此时已经混乱不堪,常家父子也无力维持局面,只能任由双方吵闹混战。
能站到这个大殿里,谁不是披着人皮的妖精,所有人都清楚,这已经不是要找谋杀案凶手的的事情了,这是常家和叶家多年来的夙愿一朝全部摆到明面上来了。
他们没有站过队的,现在就要站队,已经站过队的,就要誓死护卫站在他们前面的人,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常辅国问长子道,“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呢?”
“去狱中找那两个道士,要他们指证叶氏。”常贺回道。
“蠢货,”常父冷声道,“权力在谁手里谁说了算,找两个道士有什么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常贺一向是信任唐雎的,唐雎也很少出错,没想到他爹竟然会这样说。
“父亲……”
“宫里的事情交给我,你去外面守着城门。”
“是。”常贺拱手离开。
唐雎刚下马,又被常贺拖着,道,“随我去守城吧。”
“宫里怎么办,”唐雎道“对了,那道士跑了,留了个盒子。”
“没事,把盒子送给我父亲。”常贺皱着眉头。
已经过了中午,唐雎饿的慌,不过看常贺这脸色唐雎没敢说自己要吃饭,只能又上马跟着他去城门。
从长安街出去的时候,一溜羽箭从头顶射过来,唐雎连忙下马,躲在墙根,避着射过来的箭雨。
常贺还回头看了唐雎一眼,见她没有惊慌,这才大喝一声,“杀!”
几十名穿着北军军服的人一拥而上,常贺的禁军不过十余人,而且唐雎看的出来,对方是杀手无疑,禁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常贺就算有以一当十的本事,也没法离开这里。
唐雎顿时头疼,要是常贺死了,她就不能留在这里……虽然她确实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但那是在把要拿的东西拿走之后的事情,不是现在。
唐雎正在发呆,忽然面上被溅了一蓬血迹,常贺喝道,“你犯什么傻,快走。”
他拽着唐雎杀出一条血路,禁军的兄弟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唐雎闻着冲天地血腥味,“去哪儿?”
“去城门口,北军中定有叶氏之人,去的晚了,恐怕城门都守不住了。”常贺道。
他猛然一拽,带唐雎躲过后面飞来的羽箭,然后翻身上马,两个人朝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好在救援的禁军已经赶到了,唐雎被常贺护在身前,她刚才把袍子丢了,觉得后背有什么东西在渗进来,她摸了一把。
“常贺,你在流血,不能骑马了快下来!”
常贺不以为意,“闭嘴!”
“你他娘的不想活了啊!”
“马上就到了。”常贺回答地有几分虚弱。
唐雎估摸着他是死不了,就没再说话。
一到城门口,唐雎立刻吼了一嗓子,“军医赶紧过来!”
禁军另一个副统领过来扶着常贺,唐雎把常贺的剑拔出来,拎在手里,然后道,“把北军统领和副统领都给我找过来。”
禁军侍卫没有动,她会回头看着常贺,常贺对几人道,“听她的。”
北军的统领和副统领都被带过来,一看面前是个女人,脸色便不大好了,唐雎不说话,目光如刀割般扫过二人。
“不知这位女郎……”统领开口问。
“统领,方才我与常统领遇到杀手,身着北军军服,你们自己说,该当何罪?”唐雎提起剑,抹了一把脸上还未干涸的血迹。
北军统领骤然色变,声音也变了调子,“什么?”
唐雎看了那个副统领一眼,他把手缩在袖中,低头一言不发。
她看人眼毒的很,再加上这些人还年轻,又可能临时被叶家抓住了把柄,一时间不能掩饰自己的情绪。
唐雎二话没说一刀砍在副统领身上,她力气太小,只是碰到了人家的铠甲,没有伤到人,“把人带走。”
“放肆,你是什么人,敢动朝廷六品参将,好大的胆子!”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唐雎喝道,“先把人关起来,立刻去看,副统领,立刻去看,南北城门东西侧门全部换成禁军人马,有可疑之人就地格杀。”
“统领,你执掌北军,护卫宜川,手下竟然出了这样的叛徒,敢置辅国将军之子,未来穆公剑的执掌人于危险之中,你等着军法处置人头落地吧!”
她把刀指在北军统领胸前,把人恐吓了一番,然后又拎着刀去找常贺了。
两名刚刚安排给她的禁军将士听见她低声呢喃,“这玩意儿真他娘的重!”
他们统领的长刀本来就很重啊,也就只有你敢拿着玩儿吧!
“常贺,”唐雎走进临时搭起来的营帐,“怎么样,死不了吧。”
军医的手抖了一下,这怎么说话的!
“说什么混话!”常贺不轻不重训斥了一句。
唐雎拿过帕子擦着脸上的血迹,道,“那你赶紧麻利地起来去外面准备着吧,我不会排兵布阵啊。”
“他们进不来。”
“不见得,”唐雎回答,“你这些年忙着给太子出谋划策,没有仔细练兵,北军护卫宜川城,大概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打更了,戍边卫士不可小觑,历来以少胜多之战比比皆是。”
常贺听得,应了一声,“你仔细你的命,这些事情不要瞎操心了。”
唐雎见他这样,也没有多说话,转身问副统领,“能给找生个火盆再找点吃的吗,这天气我熬不住。”
副统领看了一眼他家将军,能让他亲自带在身边的女人估摸着就是以后的新大嫂了,回道,“哦,大嫂放心,我马上去安排。”
“谁是你大嫂!”唐雎头痛,和常家这些人还真是牵扯不清了。
“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了。”常贺道。
“你这岁数眼看都比得上我叔父了。”唐雎表情扭曲,她刚刚十七岁啊。
常贺没有说话,他要做的事情,哪里管的了那么多。
唐雎则想,城外韩嘉的人头,过几日太平下来,倒是可以给父王送回去。
城外,叶松问道,“还有几日大军能到?”
“十日。”韩嘉回答。
“太久了,”叶松皱眉,“现在能够攻入城中,怡王殿下和叶家等不了这么久。”
韩嘉回道,“想来叶太常已经有所安排,不要着急。”不过他也知道,十日太久了,但是韩嘉不想将他从晋国带来的兵马卷入北齐内乱之中。
他苟延残喘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不想因此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