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雎庙会上出来玩儿,被挤的爹都认不出来,唐平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白璟护着她走到僻静处。
“邢阳城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平常也没见。”白璟给她乱了的长发束好。
“自然是别处迁来的呀,”唐雎回答,“免了三年赋税,还给分地,人当然多。”
“不就是三年赋税吗,把你给小气的。”白璟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说着三年,其实白璟也觉得,一年就差不多了,邢阳一战百姓并未遭受许多苦楚,而且派过来的人很得用,三年实在是挖唐雎的心肝了。
唐雎回了她一个白眼不说话,两个人走在僻静处,北方的寒风着实厉害,数九寒天希望,白璟也受不住。
“要下雪了。”白璟说。
“你们陵阳城都不下雪的,”唐雎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下雪的时候可漂亮了。”
“下雪的时候去散步,肯定很美。”白璟在南方的时间多,没见过白雪皑皑覆盖大地的样子,只是那个场景,想一想也觉得一定很美。
唐雎又给了他一个白眼,“璟哥哥呀,我们北方人呢,不会在雪地里散步的,雪要是下的小了,跟盐粒子一样打在脸上生疼,要是下的大了,鹅毛大雪会打湿衣裳,我要是在大雪里乱跑,会被父王教训的,堆雪人都要等不下了才能去,还要裹着厚厚的袍子。”
两人正说话,唐雎忽然觉得眉心一湿,好像有水点在额头上,她抬手碰了一下。
白璟伸出手,“下雪了。”
“好像是啊。”唐雎仰起头,确实下雪了。
这雪说下就下,街上照样热闹,唐雎和白璟在茶楼上坐下,然后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唐雎打了一个呵欠,忽然想起来好像白璟的生辰快到了。
上次仔细回忆了一下,是十二月初八,今天是初五。
真是头痛,要送点什么东西好呢?头一年送了一把琴,今年要是送琴的话,一定会被白璟弄死在床上的。
送什么呢?唐雎一个劲儿地走神,量体裁衣,她不会;洗手做羹汤,算了她放过厨房,厨房也没犯什么罪,拆了不好。
直接问吧,不好;假装忘了,一定会被弄死的,怎么办啊,她身边也没什么好东西能够送给白璟。
总不能写一副字祝他“万寿无疆”,这个于礼不合。
“想什么呢?”白璟问她。
“你看,雪下大了。”唐雎说。
白璟想起今天初五,有些话想问唐雎,拐弯抹角问吧,他家娇贵的夫人不一定听的懂,直接了当说吧,万一夫人觉得他小家子气,那也不好。
初八就是他的生辰,当年一把琴,气的白璟都想放火了,这回再送点什么,万一又把他给气死可怎么好。
说吧,白璟犹豫;不说吧,白璟心里难受。
猛然之间,刀剑声起,整个客栈都被包围起来。
白璟下意识护着唐雎,一脚把桌子踹翻,伸手把唐雎要上地软剑抽出,那把芙蓉剑,唐雎时常带在身上。
唐雎面色凛然,把身上的袍子扔到一边,一手握着白璟的手臂,“什么人?”
“公子,”卫战杀过来,“两波,殿下。”
“你哥?”唐雎瞥了他一眼。
“他要是有这个心思我早死多少回了。”白璟回答,他的皇兄,各种手段用尽,却从没想过要真的杀了弟弟,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呢。
邢阳城近来人口迁移,人口流动数量大,底细难以查清,所以这次的杀手真的非常多,而且可以看的出来,都是亡命之徒。
刺客唐雎见的多了,白璟也一样,只是这一次的刺客异常凶悍,唐雎仗着自己在晋国的地盘上,把一半的人手都分出去办事了,要是她一个人,今天非得折在这里。
白璟还好,他一直警惕,身边带的人不少,只是这间酒楼实在太过狭窄,刀剑往来一片混乱,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伤到。
外面的雪越发大了,唐雎看着下面依旧涌动的人群,有些担心起来。
白璟猛然挟着唐雎出去,人一片混乱中走到了酒楼的小院里,地方终于大了一些。
唐雎分神派人出去找郡守府的人,以免引起城中百姓骚乱,杀手都好处置,就怕刚刚经营起来的邢阳城有个三长两短。
“阿雎你看着点!”白璟大声吼道,两波杀手皆是有备而来,弓箭手的箭矢刺破密集的雪花,朝二人飞过来。
“你小心。”唐雎和他靠在一起,心中并没有多少害怕,只是厌烦那些人使用的手段,真是太讨厌了。
“一批是大虞的,一批是北齐的。”局面渐渐控制下来之后,唐雎看清了刺客的身手和使用的武器,她自己武功不济,但对此一向有研究。
白璟倒是没注意,“怎么说。”
“我在北齐待过,”唐雎眯着眼睛,“见过常氏所豢养的死士,不会有错的。”
“大虞是猜的,看他们个子不高,身形柔软。”
白璟抱着她靠在墙上,身边围着两层人手,是不会有危险了。
雪片越来越密集,唐雎几乎要睁不开眼睛,白璟想把她裹在自己的袍子里。
但她不冷,闻到新鲜的血腥味,唐雎双目灼灼,浑身热血沸腾,杀意横行,连白璟都感觉到她浑身上下的热度,简直能够将人灼伤。
“东曦公主,还想要你弟弟的命,就停手吧!”
不知是哪一波人的首领,劫持着一个身穿灰蓝色袍子的少年,在大雪中站到了唐雎面前。
大雪茫茫,唐雎只能认出那是唐平的衣服。
负责照看唐平的暗卫噗通一声跪下,趴伏在地上,“小殿下,属下死罪。”
“平儿没事再说。”唐雎握紧拳头。
暗卫站起来,今日庙会,人实在是太多了,平公子和于禁那小子却一直朝着人多的地方挤,想摆脱他们,当然,暗卫知道那孩子不是唐平。
“谁知道你手里的人是哪一个?”白璟漫不经心地询问。
为首那人朝男孩子喝道,“说话!”
男孩子咬着牙不出声,唐雎沉声道,道,“外面雪太大,咱们去里边儿,给我瞧瞧弟弟,他安好的话,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们。”
“是于禁。”白璟在唐雎耳边说话。
唐雎也低声回答,“哪个都要救的。”
说完,唐雎忽然疯狂起来,猛的推了白璟一把,大声吼道,“你说什么,我一定要救他,晋国男孩子多,可养在我这里就我的平儿一个,你不能放弃他,他还是你的学生。”
唐雎这一招,白璟猝不及防,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男孩子你喜欢,大虞也有,不就是一个弟弟吗,值得我白璟赔上秦王府的暗卫!”
对方果然很是惊讶,据说白璟和唐雎鸾凤和鸣,感情深厚,好嘛,原来只是跟人演戏啊。
“那是我弟弟!”
“你弟弟一岁,是晋国的小王子!”白璟回答。
唐雎大怒,“他不是!”说着,她侧身躲开白璟的手,白璟借机猛然往前,一个飞身过去已经到了对方首领身侧。
那人朝白璟身上砍去,小小的于禁吓成一团往旁边倒,眼看就要被人砍着了,白璟把心一横,抱着男孩子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对方。
“白璟!”唐雎大喊一声,她可不喜欢白璟身上有血的味道。
还好,卫战过去挡了一下,但是白璟腰间仍然留下一道刀伤,鲜血瞬间涌出,唐雎喊了一声杀过去扶着他。
“白璟!”唐雎用自己的衣服堵着他的伤口,侍卫也很快过来,把他扶进屋子。
于禁被人一并抱起来,吓得不轻。他虽然自愿换上唐平的衣服,可他觉得,自己替唐平去死的,没想到唐雎和白璟他们竟然会涉险救他。
“夫人……”于禁喊她一声,“平公子没事的,他……他藏起来了。”
“你乖,去那边坐着。”唐雎平和地吩咐他。
于禁点头,唐雎正要去看他们给白璟治伤。
卫战拦着她,“夫人,公子不让您进去,都是血,您就听他的吧。”
唐雎垂眸应下,侍卫找到她的袍子递给她,她披在身上站好。
“来而不往非礼也,铁四。”唐雎忽然开口。
“属下在。”
“北齐日子过得太好了,常家的日子也过得太好了。”唐雎说道。
“属下明白。”
“还有,大虞明氏,听说明城刚得了一个嫡亲的小孙子,抱走你去养着。”唐雎最看不得别人朝小孩子下手,可明城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唐平,唐雎不能忍。
江湖中人还讲究祸不及妻儿呢,总招她的平儿,成什么体统!
铁四还以为她要在明家大开杀戒,结果就抱走一个小屁孩儿,有什么用呢。
唐雎抱走孩子,只是私仇而已,明家能乱几天。等到了年后,卫家回来,她什么都不用干,只看着他们内讧好了。
白璟就是伤到了皮肉,根本不是大事儿,只是血流的多,把唐雎吓到了。
这男人作死,觉得唐雎关心他的样子真是太美了,就决定演戏多养几天伤,让唐雎好好照顾照顾他。
严恪来的时候,大雪已经盖住了地上的血腥味道,能让这么多杀手进城,他简直可以以死谢罪了。
唐雎什么话都没有说的态度更让他觉得愧疚,下定决心来纠察朝城中的探子和细作。
回府之后,白璟脸色苍白,“阿雎……”
唐雎也顾不上唐平了,坐在他身边,“哪里至于赔上你呢?”
“我死不了的,那孩子会死,我知道几不忍心。”白璟回答。
唐雎给他倒了杯茶,“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