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唐雎笑翻在卧榻上,眼泪都下来了。
“笑什么呢,快别笑了。”白璟心说这回这个笑话闹得大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笑死了,白璟,你可真逗啊。”
白璟无奈,走过去把人拎起来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唐雎终于笑的停下来,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好了,我笑完了,想知道今天严郡守跟我说什么了吗。”
“想。”白璟从他手里拿过帕子。
“我不跟你说,”唐雎斜了他一眼,“给你说一点点,他说他给我父王写信了,大概就是说你这个人……嗯,伪君子,两情相悦都是假的,咱们联姻没有感情……就这样。”
白璟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他一只手在唐雎背上来回抚摸,非常诚恳地问,“阿雎,我能今天晚上给他套个麻袋揍一顿吗?”
“别呀,我都跟他解释过了,”然后唐雎话锋一转,“还有你,你做什么妖呢,还不是你黑着脸说话,才让人误会了。”
白璟皱眉,跟个无赖少年一样,“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了,”唐雎又笑起来,“我晓得你说秦王妃的意思只因着不喜欢他称呼我‘小殿下’,你明着说就好,拐弯抹角这回把自己给拐进去了吧。”
白璟,“……”
“你跟他们吵架都没事儿,回头还是好兄弟,就是不能让人胡乱猜测,当年韩氏作乱,父王信任的那一代大臣心思既直也浅。”
白璟应了一声,这也太浅了。他只是一句抱怨的话,就让他们觉得他这个秦王徒有虚名,而且对自己的妻子并不关爱,他是个高傲自大没用的男人,在大虞乱局中节节后退,靠着他们的公主殿下躲避在晋国。
这个想法,白璟不得不夸赞他们一句。
“所以父王这几年开始清理朝堂,”唐雎面色逐渐严肃起来,“心思浅的人好用,可是又太直,横起来不好控制,他需要可用的臣子,甚至不惜放弃和自己共患难的人,读书人年轻,也好控制和引导,晋国是我父王的一言堂,他那个人,确实不会走错路呢。”
“说不定是害怕了,”白璟说道,“害怕再出现权臣乱政。”
“不知道,要说晋国谁可能成为权臣,那就是我这个公主了……不知道他再想什么,不说这个了,你别不高兴严郡守误会你。”唐雎拐来拐去还是要说这件事情,她真心维护那些人,因为她和他们一样,那些年受过苦楚,甚至因此背上屈辱,那是一个女人不能轻易承受的东西,而她将那个沉重的负担放在自己背上。
“没事儿。”白璟淡然翻过了这一页,心里却想,如果唐雎不是他的妻子而只是晋国公主的话,她是个多可怕的女人。
“我真怕你套着麻袋揍他去呢,你对我最好了,竟然还被人怀疑,要是我的话,我当场就跟他们翻脸,你真好。”唐雎笑吟吟地同他说话。
白璟在她耳边低声道,“好孩子,哄人可不是这么哄的,你拿着旁人哄我,这不是有让我喝醋吗?”
“夫君教我。”唐雎一副从善如流地口吻,跟他们家的绒绒一个样子,然而白璟不是愣头愣脑的甜果子,按着人就亲上去了。
虽然是大白天的,可他们两个人亲近,也没人敢过来添乱,唐雎只矜持了一句话,“我病了还没好呢,传给你可怎么好呢?”
白璟早就把唐雎裙子拉了下来,含糊不清道,“你夫君多少年没病过了,别闹……”
于是今天一整天,由唐雎嘲讽白璟开始,由白璟嘲讽唐雎结束。
大虞,皇宫。
卫太后虽然没有行垂帘之举,却有行听政之实,南方奏报正在她手中放着,那边局势听着危险,实际上很难打起来。
南楚偏安一隅是个软蛋,南蛮一族野心勃勃但是经常被夏朝,大虞按着往死里揍,打完要钱和谈,接着打再要钱和谈,这么循环往复多年来纠缠不清仿佛嫂子和小姑子一样。
夏朝内乱刚刚镇压下去,大虞兄弟也不和,大伙儿都跟被府上蛮横无理地夫人揍了一顿似的,攘外必先安内嘛,打什么打呢。
皇帝也明白,他只是想借此机会给军中换几个自己的人而已。
他独自站在窗口,然后开始思索,换什么人呢,他的人……他眼睛猛然瞪大了,悲凉地想,他还有自己人吗?
皇帝最初登基的时候,身边自然是有人的,但是这些年来他利用世家相互倾轧,渐渐身边的人越来越远,还有的是他亲手写信旨意贬走的。
薛家不能用,他和皇后同床异梦不知道多少次想起来温柔可人的卫甄,她总是笑着安慰他不会像薛氏那个疯女人一样胡搅蛮缠;现在的明氏,更是要打碎他的骨头吸他的血。
还有什么人能用,真的想不起来了,如今的朝堂,太后有人可用,白璟有人可用,明家有人可用……世家都有人可用,偏偏他这个本该手握乾坤的皇帝,什么都没有。
“陛下,傅先生来看您了。”
傅珏已经沉默很久了,或者说自从皇帝成了皇帝的时候他已经沉默了。
说起来,他教了不少学生,也有天大的志向,就是辅佐一个好皇帝。然而当年还是太傅的时候他就明白,面前这位……实在是个平庸的人。
其实当个成功的皇帝也不需要太多才能得,这样说吧,你只要占了秦始皇一个优点就能够当好了。
可以识人用人对臣子百姓宽仁,也可以才高八斗有治国的本事,可以霸道严厉懂得驾驭臣子,平衡各方……然而,他的学生,好像哪个方面都懂一点但是哪个方面都不精通,于是在无人指引的情况下他走出一条无法挽回的路。
“陛……”傅珏正要行礼,皇帝看到自己这位老师之后,立刻从窗户旁边走过来,“老师,您来了。”
“臣听说陛下关着自己一整天,不吃不喝,怎么能不过来。”傅珏拿出哄年轻孩子的耐心来,和他一起在铺着地毯的台阶上坐下。
这是他当年带着皇帝和白璟的时候,常有的动作。
“老师,我在想着,是不是要把皇位,给了白璟。”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傅珏面色严肃,“陛下在想什么呢,陛下把朝局弄成这个样子,然后打算把这个摊子扔给自己的弟弟,就这样撒手不管一走了之去逍遥吗?老师当你哦阿门这样教过你吗!”
皇帝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你们不是就等着白璟登基吗!”
“混账东西,你们兄弟两个啊!”傅珏怒气冲冲,呵斥道,“白璟是个糊涂蛋,为了晋国那小丫头不管不顾的,你呢,身为皇帝,在其位不谋其职,还打算退让,你退了然后呢,然后白璟上去就行了?”
“你信不信唐雎他敢一杯毒酒灌死你们兄弟两个然后掌管朝政把大虞变成晋国啊。”傅珏的言辞异常严厉,他一直不赞同白璟的婚事。
是,唐雎她有本事,可她心里只有晋国,为了晋国她什么都敢做。
“老师,那我该怎么办?”皇帝顿时有些崩溃,“现在明氏已经坐大,白璟他也走了……”
“皇帝,你一纸令下,就能让卫家赴汤蹈火,你怕什么,至于白璟,眼睛里只有唐雎,唐雎又不消停,他们两个要想过日子,麻烦多的是,白璟不挡你的路,承乾,事情呢,分个轻重缓急,你和长风,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何必闹得僵持不下呢,”傅珏安抚着失去方向的皇帝,“世族才是你们的敌人,世族从哪里来的权力呢,自然是分走的是皇族的权力,是你的大权,白璟是大虞公子,你们是兄弟,你们两个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皇帝好似被劝服了一般,从台阶上站起来,“老师有什么事情,请说吧,承乾一定照办。”
“老师确实是长风的说客。”傅珏先生起来。
“老师早就对承乾失望,这两年连话都不多说了。”皇帝低声说道。
“前些年说了,你也不听啊。”傅珏回答。
皇帝哽住,傅珏道,“行了,别想太多了,太后还在,还有老师呢,你身为帝王,就要好好守着江山社稷,那就是你的位置,谁都不能拿走,白璟也不行。”
“那唐雎……”皇帝总觉得唐雎一定会挑拨他们兄弟关系,在大虞上位。
他真的想多了,唐雎现在的竞争对手不是大虞,她也不是在人家后院惹事的人,他们兄弟还要挑拨,唐雎觉得自己往那里一站,就是挑拨了。
“晋国皇帝最多再活二十年,到时候她就走了,她志不在大虞,你大可不必猜疑她挑拨你和白璟,如今晋国想要的,她想要的,就是晋虞两国联合弱夏,衍到的祸事,是她骨子里的伤,这个仇不报,她好不了。”傅珏理解唐雎,她只会看戏,不会亲自去演戏的,大凡聪明人都会冷眼旁观然后坐等好戏收场。
傅珏好好给学生讲了一番道理,然后谈起了有关削弱世族的事情。
皇帝本想问一问,要是引发世族动乱……傅珏一个眼神杀过去,皇帝沉默,算了,他弟白璟有本事得很,虽然世族占有北方兵权,可是真乱起来,谁也不是卫家军的对手。
他枕头边上的老虎,死一个算一个。皇帝这个想法……也真是没谁了,连傅珏都想,皇帝这些年,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生怕自己做的不好,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做,还不如先帝……尽管傅珏觉得先帝也是个棒槌。多亏了卫太后……再看看人家唐雎,这年头男人都干嘛去了,净是女人出头。
年关将近,明氏终于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明城知道皇帝不可靠,趁着白璟不在,他给各家写信,顺便打算联合夏朝以及在东边山沟里的皇叔写封信,准备给白氏皇族一份大礼。
皇帝实在是太优柔寡断,心肠又软,容易感情用事,人家和自己的弟弟老师当然感情深……明城气的那叫一个头昏,于是白璟和唐雎年底也收到了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