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雎有事做的时候忙的什么都不管,没事的时候就总是作天作地,眼看都十一月了还在院子里追着猫儿玩,然后就把自个儿给作病了。
白璟看她灌了一碗汤药,“南方天气和暖,本该让你在那边过冬,你又病了。”
唐雎往嘴里塞了颗蜜饯,“没事,在那边得把我给气死了,我有时候都听不懂那些夫人在说什么,一句话三个字就能说清楚了,非要说半个时辰。”
她打了个呵欠,然后把腿搭在白璟身上,“不想回去。”
“是舍不得晋国吧。”白璟道。
“是啊,好像你舍得大虞一样,”唐雎眨眨眼睛,“要是你舍得大虞,我现在就敢回去跟我爹翻脸,到时候……”
“到时候……你也不怕我夺了你的位。”
“活着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唐雎靠在他身上,“你还没到那一步。”
“你也没有,”白璟觉得自己怀里像是揣了一只小猫儿一样,“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熙儿,父王为什么按着你给的字取大名,你还不清楚。”
“清楚的呀,”唐雎懒洋洋地说,“他就念着我对小孩子下不了手,不过总有长大的时候。”
白璟忽然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和唐雎靠在一起的每天,都是偷来的一样,他们被迫拐到这个点上,当了夫妻。
“我困了。”唐雎咳嗽了几声说道,喉咙痛的厉害。
“睡觉吧,那药里有东西,睡起来就好了,中午吃汤面。”
唐雎点头,“嗯,对了,你去看看平儿,我昨天教他东西没教完,还有郡守府,昨天夜里送了东西过来给我看,你也一并看了。”
“好。”白璟给她盖好被子,这邢阳城也不能待了。
这邢阳郡守就是个棒槌,有事来找唐雎,没事还来找她,恨不得大小事情都问一遍,这回估计是为了新建好的商铺一事……晋王也是,闺女都嫁出去了,还按着人剥削,不成体统。
怪不得唐雎敢说回去夺权这种话,追随晋王的第一代老臣大都开明刚直,谁有本事就信谁,偏见不多。
且因为晋王几乎是抱着唐雎在书房长大的,他们潜意识里已经习惯将她作为继承人,这个潜意识潜的,比那刚刚出生的小儿子久的多。
严恪一见白璟,下意识就问,“小殿下呢?”
“邢阳城虽是晋国封地,可你们小殿下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话说的含糊,不过搁在大虞朝臣那里,他们马上就能明白,拍个马屁就完了。
但是严恪没有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愣了一下回答,“是,天下人都晓得啊。”
白璟,“……”这和天下人有什么关系。
他是对严恪眼里还将唐雎当做“晋国公主殿下”的这个身份定位不满意,唐雎是他的妻子,冠着他的姓氏,她应该被称为“秦王妃”。
严恪又问了一遍,面色严肃起来,“小殿下又病了吗?”
联姻毕竟是联姻,就算是有传言中真情实感,也真不到哪里去,严恪不指望白璟能够真心,可是相敬如宾还是得有的,现在这样可不像话。
白璟气的头昏,回了一句,“夜里着风了。”
严恪行礼准备告辞,心想小殿下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他知道的话就不来打扰。他们都知道,唐雎身体虚弱,大致就是别人说的过慧易折。
“秦王殿下请仔细照料小殿下,小殿下病弱多年……”严恪认认真真地跟白璟交代着。
结果白璟的脸越来越难看,打断他道,“郡守请说正事,你们小殿下是本王的妻子,本王会照料她,不劳你费心。”
严恪到底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白璟真是不靠谱。
小殿下不过就是病了一回让他照料,这脸色怎么就难看成这样,南方的男人就是矫情!
还有就是,这男人也是够窝囊的,身为秦王在大虞竟然过不下去,跟着小殿下到了邢阳还这么横,算什么男人。
严恪满脸严肃,一边说话一边思考,应该去和小殿下商量一下,看她是不是受委屈了……开玩笑,这还在晋国的地盘上呢,白璟就敢委屈她,这要是回头重回大虞,白璟肯定变本加厉。
晋国一百多年联姻的公主只有唐雎一位,没道理知道她受苦还不管。
结果严恪也没仔细说清楚,意思是过几天唐雎好了他还得再来一趟。
“秦王殿下,陛下的旨意过几日变回到达,请您转告小殿下。”
白璟应了声“是”回去看唐雎了。
两个人都知道这事情还得让唐雎来,白璟觉得严恪这人不行,年近不惑竟然来一件小事都说不清楚,可是也没听唐雎指责过他。
严恪握着拳头想,回头一定要问一问小殿下,不能让她在白璟这个虚伪君子这里受了委屈。
他们可都是在朝堂上打过架的人,谁都不怕。
南北文化之差异由此可见一斑啊,白璟只是不满他们“小殿下”而非“秦王妃”;严恪竟然觉得白璟态度傲慢,苛责唐雎……这误会大了去了。
唐雎自然不知道,她正睡着,结果就觉得胸口闷,就睁开了眼睛,白璟还没回来,她家绒绒跟个皇太后一样蹲在她胸口。
“这是怎么,甜果子不叫你欺负了,你来压我,可压死我了,小胖子。”唐雎顺势起身,擤完鼻涕打了呵欠,这口气顺畅多了。
“喵……”绒绒仰起头拍了她一爪子表示不满,它收着指甲伤不到唐雎,这是撒娇呢。
“好好好,”唐雎好脾气地哄着猫儿,“中午给你吃两条小鱼行了吧,别赖我这里,去后院找甜果子去。”
绒绒一走唐雎自己先笑了,她跟人拧了多少年,现在把猫当祖宗哄着,要是让人知道了,非得笑死他们。
药劲儿还没过去,唐雎很快又眯着眼睛睡着了。
侍女小心翼翼地抱着猫儿,把它送到了后院,生怕它伸出爪子把自己给挠了。
郡守大人回家之后笔走龙蛇给晋王写了封信,虽然这封信要两个个月后才能反馈回来,他还是写了。
然后他准备派个女人去看望唐雎,他孤家寡人一个家眷都不在,于是把副手找来。
这位副手平常和严恪不大对付,却还是答应了,公主生病在后院,他们应该去看望的。
下午,唐雎就好起来了,冬日阳光明媚,穿过窗户照进来,唐平午睡起来过来看他,带着铁蛋儿。
现在已经改名字了,铁蛋想起来他娘好像姓于,就叫于禁了,三国曹魏名将。
唐雎心说原来认识个赵子龙,现在又多了个小于禁。
“好吧,于禁便于禁吧,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唐雎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姐姐,过几天有庙会,咱们出去吧。”
唐雎惊奇道,“这地方还有庙会,拜的是哪个神呢,喜欢就出去玩儿,平日里出去只要带人就好,往日在大虞,是担心他们对你不利,这里是晋国的地方,什么时候想出去都行,只一点,别耍小聪明想把暗卫甩开。”
唐平即刻起身,“姐姐早说嘛,我还当自己不能出门玩儿呢,这院子这么小,可把我给憋坏了,我现在就出门。”
“嗯,有钱没有。”唐雎问。
唐平腼腆一笑,朝唐雎伸手,“姐……”
唐雎把荷包扔给他,“不多,有几块碎银子,先拿着吧。”
唐平揣着荷包带着小伙伴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唐雎心想,是她太着急了吗,可是她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做过很多事情了。
她闲着一本鬼怪奇谈,越看越喜欢,没再多想,人总会长大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晚上白璟又有事情,好像是大虞那边又出了事,夏朝和大虞的矛盾忽然恶化,南方正在备战。
据说是因为夏朝指责大虞干涉其内乱,皇帝当然不认,这个帽子就到了白璟头上——他不冤。
然后明氏又开始折腾,皇帝随即迁怒卫家,要撤换卫氏大将之位。
“要不你回去吧,”等白璟深夜回来,唐雎说道,“毕竟离得太远,许多事情你知道的时候已经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了,卫家兵权是个麻烦,交了要死,不交就是谋反,怎么着都是麻烦。”
白璟满脸严肃,“我现在回去,不过是火上浇油,等开年明家的事情了了,再过去。”
“来得及吗?”
“来得及,母后和老师都在,几位老王叔也出面了,平常闹就闹吧,然兵将之事关乎国祚。”白璟异常认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唐雎明白过来,这回来的不是阴谋,是阳谋,就看到时候谁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睡吧。”白璟给她裹上被子。
唐雎第二天迎来了三位客人,都是郡守府属官的夫人。
她挺奇怪的,要说这里有哪个女人能够的着见她一面,肯定是郡守夫人,可是郡守他一家都不在这里,她们来能做什么。
唐雎客客气气地见面,那位王氏夫人还算大方,转达了问候之意,然后说道,“小殿下,您虽说嫁人了,可还在咱们晋国的地面上呢,若是受了委屈,一定得说一声,咱们晋国就您一位公主,甭管到哪里都是金尊玉贵的,谁都不能磋磨您。”
这话不像这位夫人能说出来的,唐雎听完,不大明白她的意思,这横竖都说她受了委屈是怎么个说法呢。
“夫人之言,我明白了,这会儿还算和暖,我请你们去瞧瞧冬日里种活的花儿吧。”唐雎思索着她的意思,又把人带到了暖房里。
那位夫人又说,“小殿下,妾身瞧着郡守可是心疼您呢,严郡守嫡亲的妹妹嫁的不好,严郡守亲自把她接回来,重新找了一门婚事呢。”
这事情倒不是开玩笑,跟唐雎一层的女郎们一般都很受家中父兄疼宠,唐雎也大致明白了这位夫人要传达的意思。
严恪以为白璟娶她只是为了利用而非出自真心,为什么会这样想,白璟又去作什么妖了啊,唐雎掐着花儿心想,明天得去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