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会盟之后,白璟虽然想和唐雎诉说衷肠,然而为娶唐雎,也为自己的以后打算,白璟必须回国,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势。
他走的利索,顺带还把唐平拎着做了他的弟子,有傅珏先生看着,唐雎也安心。
晋王对这件事情其实很不满意,唐平确实是宗室少年中的翘楚,他爱重唐平,希望唐平能够作为徐秀的弟子,却不想被他女儿捷足先登,没有办法,人家已经收了,还能再绑回去不成。
唐雎没有回晋阳城,而是去了她从小心心念念的南山郡。
她直接跟晋王和徐秀说了,她会把南山郡变成晋国南方最坚固的一道大门。
晋王也不拦着,反正不用国库出钱,唐雎有本事在南山郡和夏朝对抗,这对晋国是好事。
所以唐雎踏上了前往南山郡的路程,带着一队护卫以及与夏疏拼战的决心。
有时候杀戮不只是在战场上,国与国之间的比拼有很多办法。
唐雎到南山郡的时候,已经九月下旬了,她走的慢吞吞的,磨蹭了一路。
按着她一贯风格,悄无声息就进了南山郡的城门,无人知晓任何消息。
因为在南方边境,三国交界的地带,天高皇帝远,南山郡带着些南方的浮华之气,不过尚且算是有秩序,唐雎走了两条街,很快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宅院。
南山郡,是晋王少年时代成长的地方,也是唐雎幼年时候经常听他说起的地方,说南山大营如何,南山山上的风景如何。
不过唐雎后来知道,其实父亲怀念的不是风景,而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二挂在心上的女人,其中之一当然是唐雎。
那个美貌温婉的少女,是晋王少年爱恋的人,应当是姓张的,因为南山郡的大世家不多,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张氏。
唐雎心想,想来张家怕是青了多少年的肠子吧,本来他家女儿可以坐上王后宝座的,然而当年一时胆怯放弃了机会,如今的张家,已然大不如前。
这一代张氏的长子原来是上上一任的郡守,上一任是他家女婿,也就是晋王心中白月光的丈夫,四年前晋王撸了他的官职,晋了张家和他女婿的爵位,然后柳惠子走马上任直到现在。
唐雎眼光挺毒的,柳惠子这人确实挺有手段的,死死按着以张家为首的世家,三年之内把大权握在了自己手里,如今南山郡的浮华风气其实已经算收敛了。
唐雎听了暗卫说过这里的消息之后,就去睡觉了,索性她现在还有两年时间折腾。
第二日一早,唐雎站在郡守府大门前,只有两头石狮子,痕迹斑驳,一看就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雨雪,青苔都结上去了。
两扇大红的门上落满灰尘,角落里结着灰白的蜘蛛丝。
十月的风吹过去,落下一地灰尘,要不是门上偌大几个晋王亲笔题的“南山郡守柳府”几个大字,唐雎都不相信这竟然是堂堂柳郡守的府邸。
唐雎过去叩门,一连叩了好几次,门里才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谁呀,别敲了,前两天才钉好的门,再敲就掉了。”
少女还嘟囔了几句,把门推开,不耐烦道,“郎君你找谁啊,柳先生不在家。”
唐雎摘下兜帽,“今日不是休沐吗,怎么他不在?”
少女穿着一身青衣,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玲珑可爱,看来不是柳府的婢女。
她娇蛮地哼了一声,“自然是去官邸了啊,天天就知道忙,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也不看自己什么岁数的人了,真当自己老不死呢!”
“你有事?”少女打了个呵欠。
“无妨,我是他在晋阳城的友人,此番路过南山,特来拜访。”
少女好像也没什么防备的心思,道,“那你进来等吧,他说中午回来吃饭,郎君怎么称呼。”
“在下姓秦。”唐雎思量这个小女郎,不像是柳家的侍女,可也肯定不是柳惠子的妻妾,这年纪也太小了。
“秦先生啊,我叫梅莺,雪中红梅的梅。”梅莺娇俏笑道。
唐雎跟着她走进去,心说这柳惠子比她还穷啊,家里除了梅莺也没个其他人了。
梅莺忽然喊道,“王伯,有客来,煮茶过来。”
那边一个扫地的老伯点头,应声离开没有搭话。
梅莺道,“家里就我和王伯还有先生和他的护卫四个人住,有些简陋,郎君不要见怪。”
“梅女郎是郡守的亲戚?”唐雎坐下之后问了一声。
“不是,我是他的未婚妻子。”梅莺大大方方地回答,毫不掩饰,也没有半点娇羞姿态。
唐雎心说这柳惠子还真是个厉害的人,把这么小一个女孩子拢在自己身边,留着红袖添香,日子倒是过的有趣。
这女郎没有什么心计,唐雎三两下就把底给套出来了。
梅莺是柳惠子故友的女儿,本来应该是义女的,也是为了她,柳惠子才多年不成亲的。
她年纪渐长,柳惠子打算找个好人家把她嫁出来,奈何小姑娘把心一横,死活要嫁给他,以身相许以报养育之恩。
柳惠子拿她当闺女的,哪里肯啊,这么一僵持,两年了梅莺都没有许人家,柳惠子也不大着家。
唐雎听完,颇觉有趣,果然这天底下还是有趣的事情多一些呢。
梅莺中午去做饭,唐雎一个人坐在会客厅喝茶,柳惠子和护卫两个人回来,看着都是满身泥土,非常狼狈。
唐雎往他面前一站,柳惠子眯着眼睛一看半晌之后急忙跪下,“臣,南山郡守拜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记性不错,你家夫人不错。”唐雎虚扶一把,笑着调侃了一句。
柳惠子脚下不稳,不知道这位小殿下的意图,不过还是说道,“小殿下莫要开玩笑,莺子年纪小不晓事,老臣大她不止一轮,哪里……”
梅莺拎着锅铲出来,横眉喝道,“你又这么说,天天都这么说,你一把年纪大了没人要,我乐意嫁给你你还不答应,老夫人对我恩重如山,要不是为了报答老夫人的恩情,我才不多看你这个死老头子一眼……你今天喝风去吧,我不煮饭了!”
柳惠子忙说,“小姑奶奶,你添什么乱呢,快不要胡说了。”
他瞥了唐雎一眼,发现这位一脸笑容,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
梅莺气冲冲地走了,唐雎哈哈笑了出来,“你可真不会享福啊,这么大的宅子,弄个跟个鬼宅一样,这么活泼伶俐的女郎你也不要,怎么着,真打算后半辈子喝风了。”
柳惠子苦笑,“唉哟,殿下,您……您说的什么话。”
唐雎道,“行了别废话,换衣服出来,请你去吃饭,就说说南山沅江堤坝的事情,你刚从那儿回来吧。”
柳惠子立刻点头,马上拎着袍子走了。
半盏茶之后他人就出来了,“公主请,这堤坝怎么修都不管用,臣正要上表,公主一来,便解南山燃眉之急。”
唐雎应了一声,开门见山,“堵不如疏,我一早看过地图,是想过来看看这里能不能修水渠。”
“小殿下是说真的?”柳惠子满目惊喜,“那可太好了,臣也有计划,只是晋国与北齐征战刚刚结束,又要防备夏朝和匈奴,缺人缺钱。”
唐雎上了马车,“你想清楚,一会儿边吃边说,我等了你一个早上,早就饿了。”
柳惠子听她不紧不慢,烧起来的脑子也逐渐冷静下来。
大虞千陵大营。
白璟一路南下不曾停歇,一身风尘到了千陵大营,有人正在等他。
夏珂,也就是夏疏那个掉进河里的亲弟弟,正在等他。
在夏朝血与火的争端中,夏珂因为南下侥幸保住了性命,在大规模的追杀中掉进河里,直到被白璟救走,留在千陵大营中已经有三个多月。
夏珂比夏疏还要小半岁,白璟一见人,就知道夏疏这回有的忙了。
夏珂满脸戾气,开口就问,“秦王准备怎么帮我。”因为受伤,他脸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痕迹,从左边鼻梁往下直到耳边。
“一条路,”白璟坐下,说,“让瑞王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姓埋名,瑞王独自生活。”
夏珂一拍桌子,“不可能!”
“那就另一条路,”白璟回答,“起兵,本来知道瑞王你有自己的人脉,本王出钱和兵器,出谋划策也可,其他事情,瑞王自行打算。”
夏珂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的妻子儿女全部被屠杀,就这样沉寂,让那个卑劣的夏疏坐在皇位上,他死都不能瞑目。
这件事情很快谈妥,千陵大营大将军,白璟的舅舅一脸严肃,问他,“只为了一个女人,你就改变到这个地步吗?”
“舅舅,或许长风本来就是擅权之人,女人才是借口呢。”白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卫将军皱着眉头,“……罢了,卫家早与你荣辱一体,你自己看着办吧。”
顿了一顿,他又说,“你当年就不该烧了先帝的遗旨,你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想做什么不行,不就一个晋国公主吗。”
“舅舅,我要是在那个位置上,娶了唐雎,过二十年,大虞的天下就不姓白,改姓唐了。”白璟深知唐雎的性格,她对权力的渴望超过一切,再深沉的爱恋都阻挡不住她的疯狂蔓延的野心。
白璟想,他所谓的爱,或许只是想要掌控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的野心吧。
他也不知道,事到如今,爱也是爱,不爱也是爱,他遵从本心,想要得到她,巧取豪夺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