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雎心情不好,第二天躺在床上不想起来,拿了几个新的鲁班锁拆来拆去,早饭都没有吃。
晋王没来得及喊她,就忙着去见夏疏了,据说是赏那边带回来的一株珊瑚,实际该不知道算计什么去了。
白璟和哥哥从昨天就开始吵架,今天都没有停下来,所以大虞皇帝领着一干大臣让他们劝说白璟好好回去过日子,不要和唐雎纠缠不清。
白璟心里不耐烦,但是傅珏先生拦着他,让他慢慢听,他要知道自己娶唐雎回去的阻力到底有多大,然后想办法来应对。
必须让世家和皇帝点头,不是娶不回去,只是舆论上不好听。
唐雎又不是个能够忍让的人,让她听见那些风言风语,她倒是不会和皇帝过不去,但是她一定会动手处置那些世家的。
到时候祸起萧墙,他们兄弟两个人先把大虞折腾乱了,平白给夏朝,男楚占了便宜,那就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他和唐雎的感情,还拿什么维系下去,只有崩掉的份儿了。
至于北齐王,今天一早传言他被唐雎气的,晚上吐了几口血,每个十天半月暂时爬不起来。
众人不禁无奈,高轩也不是糊涂的人,就是接手的摊子实在是太烂,这么一手牌打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日上三竿的时候,唐雎不得不起来,因为唐平睡醒了来找她。
唐雎只能起身洗漱,然后和唐平一起吃饭。
“睡好了没有?”唐雎给他夹着菜问。
唐平点头,“睡好了,姐姐怎么你看着脸色不好,是病了吗。”
“我没事儿,”唐雎给已经长到她小腿处的小狼喂着肉,一边跟他说,“平儿,若是真的去湘沅学宫,可是去受苦的,你还这样小,真的情愿去,不再想一想了?”
“平儿愿意,晏哥哥在南山大营,我在学宫读书,日后回归王都,文武双全,而且我听说了,”唐平小声说,“姐姐要嫁给大虞那个秦王了,那我在大虞就时常在姐姐身边受教啊,晋国又没有我喜欢的人。”
唐雎没有表态,“吃吧,下午去见傅珏先生,别怕。”
“平儿不怕。”唐平喝着粥,含混地回答。
晋王和夏疏干巴巴地看了好一会儿那个珊瑚,也没看出个好坏来。
晋王只想着这玩意儿在大虞卖掉应该可以赚笔钱不补贴一下他的家用;夏疏一直在想着怎么开口提起婚事才显得不非常突兀和刻意。
对于晋王,夏疏其实心里是忌惮的。这个人不简单,能屈能伸极有方寸,看似性情温和,实则果断严肃,外圆内方,驾驭臣子很有一套,他是个很厉害的王。
夏疏知道自己还年轻,而且因为手段过于狠辣,身边没有可靠的人,只有母族掌管夏朝大半军队,在文臣上,他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比智谋,他暂时不是晋王的对手,人家身后跟着一堆能够办事的人呢,单单是丞相徐秀就够厉害了。
晋王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他确实不想让唐雎嫁给夏疏,唐雎肯定不情愿是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夏朝和大虞比邻而居,两国仇怨挺深,不是联姻就能解决的问题。
但是大虞不一样,大虞和晋国可以说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而且双方还有共同的仇敌夏朝,同仇敌忾就很容易的事情。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两国联合也可以进一步压制夏朝甚至在夏朝势弱之时可以对其进行蚕食。
由此,晋王也不提女儿的婚事。他这个宝贝女儿肯定嫁到哪里都不可能消停的。他甚至相信,如果唐雎愿意,她嫁到夏朝甚至可以在夏疏死后统摄朝政。
因为在夏朝唐雎就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她会觉得他这个父亲把她当成了彻底的棋子,卖女求和,她也会他们父女多年来的感情不过就是一场玩笑,她就不会再心怀晋国,到时候父女成仇,晋王自己尚可以应付唐雎,可是他死了呢。
他想,女儿还是嫁到大虞好一点,毕竟白璟深情不假,两个人不能说没有感情,说不定她和权力欲望淡泊的白璟在一起,还可以磨一磨她自己的个性。
夏疏终于先开口了,问道,“不知东曦公主之婚事,晋王有何打算?”
晋王一听便一脸为难,随后他推脱说道,“阿雎心属白璟其人,她性格倔强,小王对她的婚事,也无可奈何。”
夏疏淡淡地笑了,“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东曦公主聪慧灵巧懂事,岂能不听晋王的言语。”
晋王依旧肃然,回答说,“回陛下,小王听阿雎之言,她与衍到先生感情深厚,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为先生守孝三年,真的论起婚嫁,肯定到两年之后去了,且陛下知道,孤眼下还舍不得她嫁人。”
晋王含蓄委婉地表达了唐雎和衍到先生感情好这件事情,毕竟是他下毒杀的人,这么久安安稳稳地娶回去当皇后,他家阿雎一定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夏疏不会不知道的。
“这是小事,只要晋国有意联姻,朕自然有本事让公主松口。”夏疏暗示,如果娶不到唐雎的话,两国联盟还是有必要的。
晋王非常坦诚地说道,“陛下,三国会盟,其真正目的在于三国公分北齐这块地方,反正北齐高氏气数已尽,连匈奴都不能抵挡,关中大片沃土和百姓,留在他们手中实在可惜,本应三国共商大事,不想北齐不识时务,整日往你我这里凑,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耽搁。”
夏疏果然很有兴趣,晋王继续说,“联姻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孤王的女儿纵然聪慧而且是衍到先生的弟子,可毕竟是女子,被二位天下头等人杰提亲,孤已然十分惶恐,要知道,孤可是做好了打算养活她一辈子的,我等三国互盟,靠的是让天下和平安稳这一前所未有的目标,总在联姻上拘泥不免小气,陛下觉着呢?”
夏疏很快从今晚的话语里领会到一个意思,他不愿意让女儿轻易出嫁联姻,换句话说,他很有可能是担心唐雎太聪明,真的继承了衍到先生的学识,有手段在别的国家翻云覆雨强其国,反而耽误晋国的脚步。
……晋王是不知道他想什么,不然一定会翻白眼的,他只是不是让女儿嫁给夏疏而已,嫁到大虞就挺好的,白璟那小伙子不错,而且唐雎嫁过去还能把大虞皇族折腾折腾,省了他多少气力呢。
“晋王这样说,那公主的婚事暂且不提,咱们三国会盟,确实不能空手而归。”夏疏也不看珊瑚了,和晋王一起到亭子里坐下,摒退左右开始商量正事。
北齐王是真的病了,不过没吐血那么严重,就是昨天晚上心情不好把自己搞得伤寒了。
他心里苦啊,可是又没人说话,实在是憋闷得慌。
高轩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北齐现在一无所有,两面作战几乎耗空了北齐本来就虚弱非常的国力,钱财,粮食,能消耗地都已经消耗完,再接下来,就该轮到北齐百姓的性命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慎,你说,孤是不是很没用啊,不管是和晋王相比还是和夏帝相比。”他不和大虞皇帝比较,大虞皇帝坐拥大虞无数财富,他消耗得起。
常贺急忙跪倒在地,道,“王上,请不要如此妄自菲薄,您是北齐的王,您不做王,哪个能做。”
自幼接受的教育,让高轩并不愿意怨天尤人,但是他现在真的只想说一句“天要亡他”!
常贺抿着嘴唇,自从高轩登基之后,北齐一日不如一日,北齐还传着当初那个道士留下的话,高轩无王者之命。
“王上,喝药吧。”常贺把药端过去,一手让高轩坐好,短短八个月,高轩鬓发已经斑白。
唐雎揉着鼻子,翻开晋国南部直到沅江的一大片土地,正在分析地图。
晋国南方还算富饶,只是多年来被夏朝压制极严,发展情况并不太好。
唐雎看上了南山,正在分析地形,唐平苦恼道,“姐姐,看这个地图眼晕,不如做个沙盘吧。”
“看习惯了就好,你看不惯,我回头让人给你做一个。”
“好啊,姐姐在看什么?”
唐雎指着南山,笑眯眯地说道,“此藏金之地,阿姊正要做掘金之人。”
唐平第一反应是有金矿,随后又摇头,“不对不是金矿,南山藏金……”十一岁的孩子低头沉思,咬着手指甲想了半天,说,“南山郡能种粮食!”
唐雎不知道他是瞎蒙还是怎么知道的,赞赏道,“汝当封侯拜相。”
唐平十分高兴,唐雎摸摸他的头,“平儿不敢出去乱说的,姐姐还在看地图呢。”
“嗯嗯嗯,平儿知道的。”
南山郡……唐雎向往已久,这次孙芳雨生孩子,她就不回去瞎掺和了,去南山郡逛一逛,不能走了北方许多地方,却连晋国疆域都没有走全就要嫁到大虞去,那太可惜了。
嫁了大虞肯定都出不来了,还有两年,唐雎心里想,有什么百姓鱼和熊掌都能得到呢,她看着地图就走神了。
白璟进来半晌,唐平盯着人不吭气,唐雎走神没有发现,惹的白璟非常无奈。
“小祖宗,你又神游太虚呢,想什么啊。”白璟本来想拿扇子敲唐雎的额头,但是一想有小舅子在,便做罢,在她旁边坐下。
“我在想熊掌。”唐雎顺口溜出来这么一句。
白璟道,“你想吃熊掌啊,红烧还是清蒸的,回头给你做。”
唐雎忙说,“我开玩笑呢,”她把地图卷起来,“平儿,出去玩,一会儿吃完午饭歇息了以后来找我。”
唐平抱着书起身,给唐雎行礼,“是,姐姐。”
唐平剐了白璟几眼,这才走了,惹的唐雎哈哈大笑。
白璟无奈,“我得罪他了?”
唐雎“哦”了一声,继续笑着说,“你不知道,晋国宗室女孩子少,现在遍地都是十几岁的男孩子,自家姐妹嘛,当然要好好护着了,我就是其中头一个他们要护着的,你见过我爹身边的徐统领吧,他儿子前年娶了宗室一个女郎,据说迎亲的时候是打进去的,当天晚上喝的连洞房都没入了……哎呦可笑我我了。”
白璟也笑了起来,觉得一上午的郁结都散开了,“你们这是什么规矩……”
“娇贵嘛,”唐雎靠在长案上,问,“你怎么来了,你们皇帝陛下呢?”
“你父亲,夏疏,还是我兄长,三个人刚刚一起去商量国家大事去了,肯定不是你的婚事,估摸着是合计怎么欺负北齐呢。”白璟整了整唐雎被压出褶子的衣袖。
唐雎正色起来,握紧了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