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商量出来个什么,唐雎没多大兴趣,用脚底板都想的出来嘛,大家互相客套然后商量怎么各自算计得到好处。
她蹉跎了整整一天,和白璟在一起扯闲话,然后深夜安静之时独自外出,没有惊动任何人。
铁四悄然跟在她身后,两个人走到一家小酒馆门口,敲门之后进去。
常贺已经在等着了,唐雎解开袍子在他对面坐下,语调轻快,“好久不见啊,常统领,怎么生了白发呢?”
常贺一惊,竟然抬手去碰自己的鬓发,随后他看见唐雎脸上散漫的笑意,才知道对方在胡说。
“唐雎,不要欺人太甚。”常贺按着手中的剑,他心里没底,今天又被骤然病倒的北齐王惊吓到了,不免有心里惶恐。
唐雎笑着抬起一只手臂,“哎,别怕嘛,我又不是人,这次找你过来,实有解救北齐之法,有兴趣听吗?”
“为什么?”
“为什么,”唐雎冷笑了一声,“你也看见了,我为晋国流血流泪,在北方险些把命丢了,你说我是为了什么,难道我就是为嫁到大虞当秦王妃的。”
常贺看到一个和“许南”完全不同的女人,许南是散漫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她至少还是个女人。
但是常贺看到的唐雎不一样,他能够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烧着的火焰,炽烈,凶狠,可以说唐雎几乎没有隐藏自己。
“你只为和晋王作对?”常贺又问。
“自然不是,”唐雎一手撑着下巴,笑容寡淡,“只是想给我自己多条出路而已。”
“出路,白璟不是你的出路?”常贺蹙眉。
“你真这么想?”唐雎抬头看他,目光沉沉。
常贺当然不这样想,和唐雎认识将近一年,她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她从来不把自己的命运押在别人身上。
“随便你怎么想,”唐雎敲敲桌子,“咱们说正事,我可以想办法保住北齐,保住你们常家的权势和地位。”
“代价是什么。”常贺同样非常冷静,北齐之败几乎无法挽回,国与家,他只能选择一个。
其实世家选择保住家族放弃国家算是传统了,这个习惯由来已久,天下分治百余年,北人南迁或者整个家族搬迁是很平常的事情,有底蕴的世族一般都会选择保存有生力量,让家族延续下去。
作为常家未来的接班人,常贺这一选择无可厚非。他不一定要选择唐雎,也可以带领家族暂时引退,过个二三十年再出来。
但是常贺想赌一把,他想要为常家赢得更多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选择唐雎,常贺是真心觉得她有胆量,这天底下不乏有谋略的人,但是真正有胆量,敢拿命作赌的人,实在不多。
唐雎有那个心计和胆量来谋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常贺觉得就算不能走到她真正想要的那个位置,她也会得到足够的权势。
“罗湖原,玉门关。”唐雎回答。
“什么!”常贺道,“你要北齐退出玉门关!”不怪常贺吃惊,玉门关是北齐北方要塞,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不过,不是给晋国。”
“给谁?”
“匈奴,”唐雎回答,“给扶罗,然后扶罗将以此威胁晋国,甚至可以南下威胁到大虞。”
这样的话,不管是晋国和大虞,都不会现在就让北齐亡国,匈奴得到玉门关,可以暂时平息其野心,就可以度过眼下的难关。
至于夏朝,唐雎不会便宜夏疏的。
“以身饲虎,唐雎,你可真……你不是怨恨匈奴吗!”常贺低声喝问,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唐雎给他推过去一杯茶,“放心,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来日方长,再者……扶罗天命之年,外强中干,他几个儿子,没一个有他的魄力和智计,他弟弟左贤王也不是吃素的,而继承人右贤王之位迟迟定不下来,羌族氐族忌惮扶罗,扶罗好不容易定下来的草原五部,他要休养生息,不会轻易大举用兵,让玉门关的百姓迁出,先解决亡国之危。”
“这事情要是做下去,常家的名声就全毁了。”常贺说。
唐雎咯咯笑起来,“哎呦我的常大统领啊,高轩搁在那里是给你看的吗,到时候诏命一出,你们常家父子往宫门前一跪,什么都不用说,这黑锅自然有人替你们常家背着,明白我的意思吧,嗯?”
常贺怎么会不明白,挟天子以令群臣,黑锅全是高氏一族的,常家要是上去经营得好,说不定还能落个好名声,毕竟是帝王昏庸啊,常家能怎么办呢,一边忠心,一边尽力挽救,这样的姿态,别提多得人心了。
“你能够确保你的办法管用吗。”常贺使劲揉了揉眉心。
“当时晋国三万铁骑已经赶来,而且带兵的那位和我青梅竹马,我为什么要临时收兵没有在玉门关和匈奴决战,嗯?那一战得胜,我必定名扬天下,青史留名。”唐雎语调上扬,看着常贺反问。
“你怕输,也怕死的人太多没法交代。”常贺给出了两个原因。
“死的人都是你们北齐的,我跟谁交代的着呢,”唐雎笑了一声,接着说,“至于兵败,那不可能,要是笃定我会败,你觉得扶罗能放过那么好的机会?”
常贺语塞,没有接话。
“怎么样,敢不敢赌,痛快点,你这里要是不行,我就得在别的地方下手。”唐雎坐的端端正正,扬起下巴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你还有什么计划。”
“天下的路多的是,我能走的也很多,我什么样的人,焉能将自己吊死在一颗树上。”唐雎把袍子裹紧,回头看了像隐形人一般的铁四一眼。
铁四扭头发现窗户不能关紧,随即解下自己的衣袍挡在缝隙处。
“容我考虑。”常贺低声说。
“明日午时之前给我答复,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你知道,一招不慎我就是死路一条。”唐雎扶着桌子起身,毫不迟疑地离开。
黑衣里,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常贺握着腰间的剑,其实他来见唐雎,便已经没有退路了,说还要考虑什么的,完全就是废话了。
唐雎忽然问走在自己身边的铁四,说,“你说,父亲知道会杀了我吗?”
铁四想了想,说,“我生下来,我爹就要杀我。”
唐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有关系,人生自古谁无死啊,今天就知道明天那样才没有意思呢,对了,让你准备布置朔卫各等级分布,你弄好了没有。”
“稍有计划,请公子听一听。”
唐雎颔首,铁四道,“属下打算将‘朔卫’分为三门,进来的孩子,分别学习探查,武功和色艺本事,训练好之后有公子调配,各司其职,人数暂定在二百人之内,此等事情,宜精细不宜多,还有等级分制尚在考虑之中。”
唐雎点头,“不错,朔卫之中等级必须严格,我可以许诺,三十岁之后,皆可由暗转明,会有正式户籍安排,其他详细计划尽快安排好,不要耽搁。”
“是。”铁四一脸颜色,跟在唐雎身后。
“什么时候想成亲了跟我说一声,事情虽然多,却不耽误你找媳妇的。”唐雎笑着说道。
铁四“啊”了一声,连忙说道,“铁四自幼训练,长大后一直是王族暗卫,不敢想着成亲这样的好事,此生追随殿下有所作为,便无遗憾。”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他心中仍有那么一点点模糊的期盼,或许十年之后殿下位高权重而他可以站在阳光下的时候,他会想找人陪着的吧。
唐雎深夜归来,一夜无梦,清晨被晋王早早叫起来,跟他和徐秀一起吃饭。
唐雎一脸迷蒙打着呵欠,晋王一边给她添粥,一边问道,“你晚上做什么去了?”
“哦,阿雎前两天和长风出门,寻到一本志怪,颇是有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躺下睡不着,再看了几眼,这才忍着好奇心硬是睡着,这会儿眼睛疼呢,父王。”唐雎眨着要沾到一起的眼睛,笑着跟晋王撒娇。
晋王忍不住笑了,徐秀说道,“小殿下身体弱,要好好休息,不敢这么熬夜。”
唐雎“嗯”了一声,“晓得晓得,先生和父王也是,我看先生也单薄得很。”
晋王果然关心起徐秀来,说道,“阿雎你不说孤都没看出来,好像子章是比以前瘦了。”
徐秀尴尬,忙说,“王上,子章一个大男人,能有多瘦啊。”
唐雎仔细盯着徐秀,问,“很瘦的,你们别看总是一副靠仙气活着的模样,他可壮了,徐先生就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晋王随口问。
唐雎吐了吐舌头,小声说,“抱过的呀。”
晋王当即一脸严肃,吩咐道,“你是女孩子,要矜持些,切不可……胡来。”
唐雎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含混道,“哪有啊,肯定没有,再说了,我也打不过他啊,那也不能怪我。”
晋王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徐秀笑道,“王上多虑,长风是个可靠的人。”
晋王道,“快吃吧,今天又有什么菊花宴,大虞和夏朝都运了菊花过来,昨天瞧着就争奇斗艳的,今个过去看看都是什么花儿,阿雎,你好好同那些皇族女子们相处,别太凶。”
唐雎一皱眉,“我不喜欢她们,没事总挤兑我,拿着我点破事儿说三道四的。”
这两日中秋佳节,晋王哪里想不起来那些糟心的事情,他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唐雎头,把他揽在自己怀里安抚,“没事的,我的阿雎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不高兴的话,一会儿跟他们见个礼,便和长风去别的地方玩。”
唐雎也不委屈,笑着撒娇,“父王放心,阿雎又不是看不开的人,快吃饭快吃饭,一会儿就凉了。”
吃完饭,唐雎牵着狼,带着弟弟,跟着父亲和丞相一路上惹了不少眼睛。
徐秀有点担心,“阿雎,这狼……”
“先生放心,没睁眼的时候我就带在怀里了,不会有事的。”
徐秀还是让她好好看着,唐雎一直点头,最后说道,“哎呀徐先生,您才多大的人呀,话可真多。”
“阿雎!”晋王给了女儿一个眼神,唐雎没有再说话,只是模样依旧娇蛮。
所谓菊花宴,唐雎看见夏疏和大虞皇帝,忍不住摇头,不就是想拼一下高低吗,今天有的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