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周的雨天后,温度彻底降了,吸一口气鼻腔里都是凉丝丝的,全校师生们大衣、棉袄齐齐上阵,中午好些家长隔着校门来给住读的孩子送棉袄、羽绒服。
姜嫣换上新大衣,暖暖的姜黄色牛角扣,看着新鲜明亮又温暖。
“这衣服真好看!”叶臻看的眼睛一亮。
“我爸给带回来的,看是好看,就是不耐脏。”她天天都得上画室去,这种天气干脆在画室备一件黑棉袄好了。
课间操时迟尉薇双手插兜从她们面前走过,她好像很喜欢穿夹克,这次是翻毛夹克配牛仔裤,她两条长腿裹在贴身的牛仔裤里走动起来让姜嫣想到轻巧敏捷有力的鹿。
“她的衣服都好漂亮!”叶臻无不羡慕道。
“她的衣服我爸妈肯定是不会给我买的。”姜嫣说的是最现实的问题,作为学生她们都没有什么选择权。
“我爸妈也不会给买的。等到了大学,就能自个买衣服了吧!”叶臻有些郁闷又有些憧憬。
“谁知道你上了大学还想得起这件衣服来不?”
“嗯,我觉得到时候凭生活费也买不起。”叶臻说的更现实,她喜欢看杂志,凭感觉迟尉薇的衣服都不便宜。
课间操上,迟尉薇站在9班女生最后一个,动作松松垮垮,糊弄了事。其实就没什么学生认认真真做课间操的,可迟尉薇最扎眼,她随意绑起来的碎发像一个个音符一般蹦出去,就像一场不服众的合奏。
郭瑞一筹莫展的望着她,教9班物理的彭老师是个热心人,看他这样,走到他身边来。
“郭老师,你也别伤神,你们班的那个找机会我来帮你治。十几岁的小丫头,我还不信了,期末考试前肯定让她端正态度。”
郭瑞看看她一笑,彭老师这个7班班主任可是连她班上学生的指甲都是定期督促着剪的,“这是你说的啊,这事我可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刮风下雨结束天阴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阳,教室门窗紧闭,阳光透进来暖洋洋的。坐在下面的学生手撑头,一脸困倦。
趁物理彭老师在黑板上出题的空档,一半人趴下眯眼养神。
黑板前的人忽然转身,一个粉笔头砸下去。前排一个正窜瞌睡的男生“噢”一声怪叫,大家嘻嘻哈哈笑起来。
“笑什么?”
向来亲和的小彭老师突然拉下脸,“不记得自己期中考试那个成绩了吧,还笑,期末要是再给我考成那个死样,出去了千万不要说是我教的。也别说是9班的,给你们郭老师丢脸。”
学生们不怕她,还是小声笑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
彭老师又回过身写题,粉笔印子一笔一划的落在黑板上,她边写边说说:“要想睡觉回家去睡,赶紧开始算,脑子不用就要锈了,我等下要找人上来做的。”
下面瞬时一片翻纸找笔的声音。
“想想我刚才讲的,再想想期中考卷的最后一题的解法,举一反三、融会贯通,要学会思考,不要死读书读死书。”彭老师写完最后一笔转过身来。
下面所有的脑袋早就低下去了,只有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她的视线在教室转了几圈,迟尉薇第一个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
“迟尉薇,你上来做下这题。”
她好像才睡醒,迷糊着望着前方,“喊你上去做题呢!”后排的人说,有点等不及看热闹的意思。
她很坦然的走上讲台,“老师,我还没想好。”
“那你先站在这儿清醒下,顺便看下解题思路,睡的这么香啊?脸上都压出印子来了!”
迟尉薇的脸上压出个衣袖上的缝线来,她偏偏头,大大方方展示给下面的同学看,大家嗤嗤的笑起来。
彭老师拿起粉笔开始边讲边写起来,“别光听不动笔。”彭老师只讲了下思路,又逼着大家动笔,她写到最后,粉笔有些不顺畅,在黑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她抬头看一眼迟尉薇,这个从刚才就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女学生没有一丝局促,正掰着自己的指甲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指甲怎么留这么长,最容易藏污纳垢了,你们这些女孩子觉得指甲留长了好看,其实啊,就像金庸写的梅超风。”说着还拿粉笔点点黑板,又擦出一下刺耳的声音。
这批粉笔质量堪忧,彭老师把粉笔放在讲台上,又去粉笔盒找其他的来用,“迟尉薇别轻易放弃,刚才讲解了一下,你就照着往下思考往下写。”
迟尉薇居高临下的看了彭老师一眼,台下的人都以为她不耐烦了,一个个都兴奋起来,没想她拿起那跟发出刺啦声的粉笔,单手“喀拉”一声折成两段,然后在黑板上写起来,被掰开的粉笔写的很顺,一个个飘逸的数字与符号随着迟尉薇修长的手流淌出来,底下的同学都很安静,学生能让老师吃瘪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好笑的事情,可在迟尉薇这里并不存在。
大家很快知道话题人物迟尉薇当堂马了物理彭老师,就连钟鸣都笑,“你好歹给彭老师留个面子。”
迟尉薇头一歪,百无聊赖,“太无聊了!”
“谁让你家把高中的全部课程早早都给你上完了呢!”
“没上完也无聊。”
“那你想上哪儿去呢?”
“年龄阶段决定了总得找个学校待着。”
“饶了郭瑞吧,我看他好几次盯着你看都呲牙咧嘴的,牙疼一样。”
迟尉薇大笑起来。
办公室里,老师们说起迟尉薇又有新的论调,“聪明是真的聪明,就是不用在正道上。”
“就是,像她这样的学生真是少数,就怕其他人有样学样。”
迟尉薇在9班是异端,可也并不是孤立的状态,总有好玩闹的学生乐意和她说话,她游戏打的好,对于一小部分学生来说可以成为精神领袖。
这两天天气越发寒冷,银杏叶子掉了个精光。学生们对于惯例的月考并不在意,每个人心中都很拎得清,接下来的期末考才是大头,它决定着一个寒假的命运。
一中新来个美术老师,因为这两年美术生考学情况非常不错,学校也重视起来,请来个不在编的老师负责顾盼不在校期间的指导事宜。这个新来的年轻男老师穿的很花哨,一侧的耳朵上打了三个耳洞,他的眼睛让人想起动画片里的梅花鹿,眼周的皮肤光洁润泽,看人时、点评画时,专注又耀眼,一时画室的女学生们都淑女不少,不再大大咧咧的胡侃了。他表扬了姜嫣的线条,表扬了林文婷的色彩,表扬许萌的巧劲,又提到安永杰与艾宇明的四平八稳。
临近期末,姜嫣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迎考复习上,连着唐怡也十分认真,午休时间大家也不说小话,各自看书做题。
期末考试的题目在朝高考模式靠拢,文科、理科综合一时并不能让大家习惯,高中生没有所谓的过个好年,补课与作业如影随形。
考完试这晚,姜嫣如常回家,想到明天还要上课,她梳洗后打算立马上床睡觉,有冷风灌进来,她打开窗户正准备重新阖上,空气冷得非比寻常,空气里有一丝凉凉的薄荷味,她缩着脖子拉开窗帘,瞬间,惊讶得睁大眼睛。
屋顶、树木、街道……天地间全部白茫茫一片,下雪了。姜嫣永远忘不了这场有些不寻常的冬雪。雪不知道是什么下的,在整个城市都在酣睡时,纷扬的雪花从深深夜空无声飘落,寂静地、一点点地铺满整个世界,像是在为谁打造一个梦境。
这场雪下的比姜嫣童年记忆里任何一场都要大,她所处的地方冬天湿冷夏天闷热,就是下雪不过一场小雪还来不及把大地覆成白色就融化了,可这次的雪下的很大,化到地上又下雪,地面结了冰,空气冷的好像凝固,吸一口凉气直戳肺。
在这种情况下,一中的学生还得补课,大家冻的在教室直跺脚,怨声载道,好些走读生因为交通瘫痪没来上课。
“你们有的人早上给我打电话说路滑,要慢点走过来,我还说你们别慌别摔跤了,怎么一上午都要过完了,还没走到啊?”文韬凉凉的说。
“冻死了,冻死了,年级开会,快去!”吴略冷得跳脚。
随着老师们临时出去开会,一行人早都坐不住了,纷纷冲出教室,打起雪仗。
陈泽腹背受敌,大喊一声:“男生砸我的都是嫉妒我,女生砸我的都是喜欢我!”结果一时雪球纷飞。
钟鸣懒得和他为伍,自己挑了个没人扎堆的地方堆房子,忙不得亦乐乎,手冻得通红也不在意,连姜嫣和陈泽好奇的跑过来都没觉察。
“你堆什么呢?”
“能堆个什么就是什么。”他抓起一把雪往上垒,拿手捏个大致又拍实。
白雪下面是早先结成的冰雪层,姜嫣和陈泽见状帮着他把周围还蓬松的雪扒拉过来。
“你等着!”姜嫣突然想起什么往门卫处跑去。
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把小铲子和刮腻子用的板子,“借来的,用了记得还!”
这两样东西交到钟鸣手上,事倍功半,三个人忙的恋恋不舍的去食堂吃午饭。饭毕,又回来继续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