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都模糊了，赶紧丢了菜刀，想拿手擦擦又怕更熏，又换手背来。
“别别别！”钟鸣赶紧制止她。
姜嫣手腕上一暖，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我引着你去厕所洗洗，千万别拿手擦，更辣。”
“怎么了？”听到动静，姜嫣的奶奶又举着菜刀出来，见她切个葱还被熏的直流泪，直唤：“真是没做过事哟！”
“好了。”钟鸣把她带到盥洗池前，打开水龙头，“你赶紧冲洗下。”
“嗯。”她躬身过去。
“我先出去了，你慢点。”
“好。”姜嫣闭着眼，脸上都是水，含混着答。
外面，钟鸣的姥姥关切着，“要不要兑点热水，自来水冰的很。”
姜嫣奶奶摆摆手，“哪有这么娇气，真是没做过家务活的！”
见钟鸣过来，钟鸣姥姥又说：“我们这个还不是，连葱白要分开用都不晓得，这不嫣嫣才去弄，要不泪流满面的该是他了。”
钟鸣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乖乖的坐回餐桌上，继续剁姜。
姜嫣对着镜子，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哭了，即使葱末熏人，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哭了。钟鸣与傅文慈的对话，钟鸣与她的对话，让她感到一丝遥远、陌生还有着急，她与钟鸣的生活是不是越来越远了？
少年时的友人们，一路上中考、高考、就业通关斩将，就像剥洋葱一般最终所剩无几。她对钟鸣的爱绝非占有，青春只一回，于钟鸣她只愿尽心尽力、无悔。
短短几分钟，姜嫣调节好自己，拍拍面颊放松下神经，又变成那个轻松开朗的自己，推开门走到饭厅去。听到动静，钟鸣回头注视着她走来，然后问：“好点没？”
“冲洗下就好了。”姜嫣浑不在意的说着。
“还好没叫你切洋葱呢！”厨房里姜嫣奶奶丢出这句话来。
“切洋葱我戴游泳眼镜的。”
“就你事多！”老人家还嗔怪。
钟鸣倒是挺捧她的场，“这个办法好。”
谈笑间，第一锅珍珠圆子已经出锅了，乒乓球大小，裹满了糯米蒸熟后晶莹飘香，姜嫣奶奶拿出两个碗，一边挑了四个，分别塞到姜嫣和钟鸣手上，“拿边上吃去。”
“又不是小时候了，还守第一锅出炉啊？”话音刚落，她头上就挨了一下，“去年你不也这样，今年就特殊些？去去，尝尝咸淡。”姜嫣奶奶开始赶人。
两人坐到沙发上，老老实实把珍珠圆子吃完，还不忘夸奖一番。
“好吃吧？自己参与了就是不一样！”说完姜嫣奶奶收走了碗，把两人准备好的姜蓉和葱白往鱼蓉里面搅拌上。
“你在看毛姆的书啊？”两人独坐到一处，钟鸣这才问她。
“我们宿舍雷思婷最先看的，她特别迷。”因为雷思婷，她们宿舍四人都在看毛姆的小说，“苏笛说他厌女，雷思婷反驳，两人差点吵了起来。”
“女生宿舍里吵架的点有点奇怪。”钟鸣摸摸鼻子。
“那你呢，你觉得他厌女吗？”姜嫣对上他的眼睛。
钟鸣仔细斟酌了下，“他聪明冷淡还有些促狭，谁也看不上，不特指哪个性别。”
闻言姜嫣窃窃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
“可是我们都看上了毛姆。这么多人说他厌女，可都对作者骂不出口，因为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说完她念动，哪个影子又是她本人？
“过来尝个肉丸子，才炸的，好香！”钟鸣姥姥打断了他们。
“东一口西一口，晚上不用吃饭了。”盛情难却，两人只得继续吃了。
钟鸣姥姥笑眯眯的，“待会还有鱼丸和肉糕的。”
“我可不吃了！”姜嫣连连摆手。
姜嫣奶奶穿着大罩衣，翻着油锅，“想吃也没有，顶多给尝个鱼丸子，肉糕要一整块收起来。”
两人把肉丸子夸了又夸，让两个老太太喜笑颜开，才被打发出去。
才坐上沙发，钟鸣突然问：“你有纸笔没？”
“有啊，我给你拿去。”姜嫣进屋给他找来自己高中时用过的素描本子和笔。
钟鸣翻开她的素描本子，一页页的全是各种鸟类，猫头鹰、麻雀、山雀俱是肥嘟嘟的，他停留在有画面的最后一页上——一只圆乎乎的猫头鹰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你。看着看着就笑了，“我不在你这本子上霍霍，有没有稿纸。”
“我去找找。”姜嫣进去翻了圈，没找到，又喊她奶奶要草稿纸。
“哎哟，我们家里有什么草稿纸，几个本子还是你丢这儿的，就拿去年的台历吧。”说着指指柜子面上。
钟鸣拿过旧台历，找了空白地方，他先两下画出个人字型来，“这是屋子的侧面，正中这条就是屋脊，雨水顺着这里朝两侧流下去。而燕尾脊呢，就是屋脊的一种装饰，从侧面看它像燕子的尾巴一般。”说着他在屋脊边缘画出个高高翘起的燕尾形状来。
这下姜嫣就能懂了，“这个有什么用？”
“装饰用的，当地人喜欢。”
“那屋子的正面又是什么样子的？”
“我给你画一个。”钟鸣另找一处地方，笔尖一滑就是一个弧形的屋脊正面，然后草草添了几笔大致画出个屋子的雏形来。
“一片都是这样的屋子吗？”
“对，一片都是，还排列的整整齐齐的。”
“屋子是什么颜色呢？”
“红瓦，红砖白石。”
“大概是这样吗？”姜嫣接过台历，在他的基础上添了基础隐隐约约错落有致的古屋，“一片红瓦，屋脊飞翘起来，肯定很好看，干嘛不去？”她垂下头，去给钟鸣的屋顶添瓦。
“干嘛麻烦别人？”
“也是哦。”她手上一顿，又继续一笔笔画出瓦片来，面上按捺住高兴，心里又觉得自己刚才有些犯傻。
一屋子人忙到晚上七点才做好菜，姜嫣的奶奶每样都给钟鸣姥姥装了不少，惹得老太太直推，“哪要得了这么多，我们家吃饭的才几个人！”
“怎么吃不完，你和老颜也不出去吃饭，早上下面条放一些刚刚好，不想做荤菜的时候，拿些出来和木耳一烩就是一道菜。”姜嫣奶奶硬塞着。
“杨奶奶，拿回去吧，我奶奶专门给你们准备的，你要是不拿去，家里冰箱都塞不下。”姜嫣在一旁帮腔。
“姥姥，你不拿着今天是不能出门的，姥爷在家打扫卫生正等着吃饭呢！”钟鸣的劝说，打破了老姐妹间惯常的客气。虽然两位老太太是生活上的无敌拍档，但他被姥姥瞪了一眼，“你也不知道客气下！”
“不客气，就怕家里的太多，我给吃腻了！”姜嫣笑嘻嘻的。
“好好好，谢谢你们，尤其是嫣嫣还把眼睛给熏了，以后切葱给钟鸣做啊！”说着，祖孙俩这才下楼去。
有一个声控灯坏了，还没来得及换，姜嫣把门打开，让光亮透出去照着他们下楼梯，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了才把门关上。
出了单元楼，钟鸣姥姥还感叹：“现在的孩子和我们不一样啊，直来直往的。”
钟鸣听了自然是要笑的，“那肯定，要是都一样的，时代不就没有发展了？”
结果遭到姥姥一瞪眼，“你是说我们落后了是吧？”
“当然不是！”他正色道。
陈泽这个年将和他妈妈那边一众亲戚在海南度过，在去海南前得先在他爸这边把三十的团年饭吃完，所以他这几天赶着见同学。首先约的自然是钟鸣，天气阴冷，两人哪儿也没去，窝在陈泽家玩模拟人生。钟鸣除了模拟人生也不玩别的游戏，陈泽怀疑他只是冲着游戏里的基建来的。
“建城镇造房子，我可真是服了，没这个你这辈子是不是都不打算玩游戏了？”
钟鸣思考了下，“我们才多少岁，这又怎么说得准？”
“三岁看到老，就像迟尉薇，她就拧巴个一辈子吧！”陈泽把话题很自然的转到她身上。
钟鸣淡淡的说：“她现在不是了。”
“怎么不是？”陈泽追问。
“到时候看吧，有些说不清楚，你得亲自看了才知道。”钟鸣有些觉察，他感觉的到姜嫣也有些明白，可两人谁都没提。
“说的这么玄乎？你觉不觉得自从你上这个专业之后距离理科思维越来越远了？”陈泽挠挠头。
在迟尉薇的事情上，一切都让陈泽自己去明白吧，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有着分寸，“你说的这个思维问题，是有不少同学这样说。”钟鸣闪烁着，把话题引开。
“对了，姜嫣现在怎样？”不用钟鸣担忧，思维跳跃的陈泽很快换了个话题。
“还不错，对美术的兴趣只增不减。”
陈泽调侃着：“好久没看见她了，是不是文艺气息越来越浓了？”
钟鸣一本正经道：“光看人没什么变化，论谈吐，谈到她专业上的事情有点像兴趣讲堂。”
陈泽听他这描述，撇了两下手，“去去，你说话能带点润色不？好吧，那我就问下迟尉薇！”话题又被扯回来。
“她？我每次见她不是为了吃饭就是看剧，其中和文艺最相关的就是看话剧了，实话说现场太暗我看不清。”钟鸣觉得这样兜着圈子也有些麻烦，遂说：“现在她平和不少，更像这个年龄的女孩了吧？”他句句属实，叶文澜在场时确实可以觉察到不同寻常的意味。
陈泽绕了半天也没问到关窍，因为分心一不留神游戏里的人还死了，他在游戏中的朋友、同事一点悲哀都没有的埋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