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穿
栀夏2020-07-29 17:473,280

  此次寒假回家,见到父亲钟翔,直觉他老了不少。女人的衰老是缓释的,而男人的衰老确实“唰”一下就来了。到家第二天早上醒来,钟翔还在家,穿着休闲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两样早餐,明显是在等着他。

  “醒了,睡好没?”钟翔先和儿子打招呼。

  “嗯,平时习惯早起了。”他落座,看着父亲头顶冒出的白发,他剥开一个水煮蛋搁在盘子里。其实钟翔一直做技术工作,说话慢条斯理,现在仍看着温文尔雅。

  “从小你习惯就好,从来没让我操过心。”说完,钟翔又停顿住,仿佛陷入回忆,好半晌他惆怅道:“你妈妈把你教的很好。”

  “爸。”钟鸣轻轻喊他一声。

  钟翔一时词穷,只得干笑又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你与你妈妈的相处比和我要多得多。”

  “不是的……”他想解释,看到父亲眼里的小心又止住言语。

  “我懂,”钟翔摆摆手,他笑笑,“其实我和你妈妈认识24年,也有好多你不知道的有意思的事情,以后再慢慢告诉你,”说着他抬头盯住儿子神情认真,“有两件事,我要和你商量下。”

  “嗯。”钟鸣点点头。

  “一是我想回去工作,二是该把家里的房子都过户给你。”说完他安静的望着儿子。

  听到前半句时钟鸣了然,后半句却是一愣,沉吟道:“爸,原本我们家就在那儿,回去才习惯。只是,现在还不到50的年龄,是不是太早了?”他对此豁达,即使父亲开启第二段婚姻,自然是支持的。

  “不早了,世事无常,省得麻烦。”钟翔语气里有深深的怅然。

  父子俩对坐着沉默着吃完一顿早饭,钟翔起身把垃圾丢到厨房去,“明天,我要回去新单位递交一些资料,顺便收拾一下屋子。今年一起吃个年夜饭,好多年没和你爷爷奶奶一起了。你先陪下姥姥姥爷就过来办过户的事。”

  “好。”钟鸣很理解的应允下来。

  他陪着姥姥姥爷待了五天就得走,两个老人自然是表示理解的,还拍拍他道:“你爸也不容易,总都是为了你好的。”

  他心里有些难受,沉默着没有说话。

  走的那天,姜嫣送他到火车站,一路絮絮叨叨的操不完的心,“你放心,过几天老人家都忙年去了,没人一块唱歌跳舞了也不要紧,到时候可以和我奶奶一起打花牌的。”

  “嗯。”

  “你怎么只带了一个双肩包的东西?”

  “没什么好带的,反正回之前的家,都是现成的。”

  她瞪大眼睛,“你十四岁的衣服还能穿吗?”

  他颠颠背后的双肩包,“里面有换的。”

  “双肩包才装几个冬天的衣裳,过年要穿新衣服的!”姜嫣点点他,一脸认真道。

  “放心吧,我不会亏待自己的,东西带的少,刚好借机早点回来,不好吗?”钟鸣问道,眼里有笑意。

  姜嫣眼珠一转,也不回答他,只说:“你多和我发发短信就好。”

  客流一多,姜嫣也不方便进站,钟鸣走出一段后又回头,两人隔着人潮招手,做着短暂的分别。

  钟翔过户心切,在客运站等到儿子直奔交易中心办理,他事先已咨询准备好,一去就直奔主题,只等房屋评估出来,把流程走了一半。父子俩从交易中心出来,钟翔带钟鸣去他们一家三口过去常去的餐厅点了几道儿子爱吃的菜。

  饭毕,钟翔继续工作,钟鸣回家休息。

  这次回这个家,一进门感觉和上次回来时不同了,到底是父亲收拾了又重新住下来,有了原本的家人在,房屋才有生机。

  走进自己的房间,置了新床,上面铺着新换的有恐龙图案的床单被罩,虽然有些卡通,可这是他儿时有段时间最爱的主题,没想到父亲还记得。

  一番洗漱后,在暂新的床上辗转了不知多久,钟鸣迷迷糊糊入睡,好像又看到了许多过去的画面,妈妈早早起床,做完了家务打开窗伸出手想去触碰窗外正开得毛茸茸的合欢花,厨房里有她准备的早餐,营养均衡但清淡无味,然后头也不回地说:“水煮蛋,不可以不吃塞给小白!”小白是门房的大爷养的小狗。

  半睡半醒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旋即又想梦里怎么会有声音呢,钟鸣突然睁开了眼睛,听到外面似乎真的有什么声音。

  他的睡意全消,紧张地侧耳听着,却又什么也没听到,此时天色昏黄,屋子里十分安静,四周静谧得只听到楼下放假的孩子远远的嬉闹声,他想自己大概是困于梦魇了,这样一想,他半支起的身子又松弛下去,可是就在此时,又一声轻响准确无误地传来,钟鸣猛然坐起了身。

  他确定这不是错觉,声音就来自隔壁的书房,他听到通往书房小阳台的玻璃门被推开了。下了床,套少袜子没穿拖鞋,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只见书房门窗大敞着,有风往客厅灌。

  他一步步走过去,书房的玻璃门开着,窗帘被卷的飘拂不定,一个女人正站在小阳台上,看着外面。钟鸣的手心俱是汗,他恐惧又惊疑不定,“汪阿姨?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叫汪阿姨的女人回过头来,居然还冲他笑了下,“你还记得我啊?”

  钟鸣上一次见她,还是十四岁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她曾是父亲手下的新人之一,许多人都夸她容貌靓丽性格活泼。一转眼七年过去了,汪心兰穿着长袄,臃肿的衣服下也可以看出她其实还没有属于中年人的发福,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曾经神采飞扬的眉眼因为岁月平缓下来,以及下挂的嘴角显出一些老态,她这样淡定的打着招呼,让钟鸣简直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汪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晃你都长成个大小伙了,这么好的学校,”汪心兰怅然着,幽幽地看着他,“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他们把你保护的真好!”

  钟鸣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他没有想从面前这个女人嘴里得到有效信息的yu望,“不管什么原因,你这样不宣而至,不告而入,显然违法,请你留下钥匙离开,否则我要报警了。”

  汪心兰寸步不动,“你真聪明,又冷静又会审时度势,还知道该克制自己哪些好奇心。说真的,你会干涉你父亲日后的生活吗?”

  “不会,但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请你现在马上离开。”钟鸣毫不客气下逐客令。

  “你父亲昨天晚上说要我再等等,给你多点缓冲期,我跟他大吵了一架。”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有什么好干涉的?”虽已做好父亲另组家庭的心理准备,可事情马上摆在自己面前,钟鸣心里突突着跳着,他有一种极差的直觉。

  “所谓的给你缓冲期,无非是给你父亲时间让他把什么都留给你。”

  钟鸣感到一次又一次的冒犯,“如果你说的是这套房子,当初是用我妈妈的名额拿到的。另外,我是不会干涉我父亲未来的生活,但是如果他要携手生活的人精于算计,我也会告知实情,给出建议。”

  汪心兰嗤笑,她不屑一顾道:“我收入不低,你真以为我觊觎这套房子?”

  “你的想法,我没必要知道,可以直接找我父亲沟通。”到此,钟鸣竟然没有一丝推搡她出门的冲动。

  “找他,然后我们又吵?其实,钟翔不知道,我早配了这边的钥匙,过去几年,我经常过来。”

  钟鸣大吃一惊,他的耳膜轰隆隆的,张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失语。

  “对,我经常过来,”汪心兰从他的无比震惊中找到快感,用一种更加愉悦的语调详述道,“这几年每次和钟翔发生不愉快,我就过来,反正我也方便。有一次还碰到你伯母,她还和我说了会儿话呢,她挺感谢我的帮忙。”说完很期待的等着钟鸣的反应。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他喉咙干涩。

  “之前,我一直很向往你妈妈的生活,每次过来,我会亲自打扫一下,坐在这里看看书,有时还会去主卧躺着休息。真涉足你们的生活了,你妈妈的除了藏书其余品味也确实不错,这点我自愧弗如。”她恶意地冷笑,“可惜,她这么好,婚姻还是失败了。你这个表情,是不是觉得我亵渎了这里的一切?”

  钟鸣的震惊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的记忆如火车轰隆隆的驶过,那次冬夜妈妈酒后露出苦闷,他只以为那是久病后的郁结。想到汪心兰翻看他母亲的书,躺到主卧床上休息,他禁不住胃里一阵翻腾,努力压下恶心感。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我等了8年,靠着偶尔来来这里聊以慰藉,结果本来已经要理所当然属于我的生活,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了,没了——”她凌冽的笑,冷森森道:“所以,抓紧了来缅怀一下。没想到碰到你,那刚刚好。我想你也会很感激我让你得知真相的吧?”

  钟鸣沉默着,汪心兰笑的凄厉,让他闻到一丝癫狂的味道,他没有轻举妄动。这时,门锁咔哒一声,钟翔回来了。

继续阅读:记忆中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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