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一睁眼,发现自己在箱子里。
手脚被束缚,嘴中塞着布帛,除了鼻孔可以呼吸外,她连翻身都做不到。
好在这个幽闭的空间里,还有一丝微弱的光。
靠着这丝光亮,宋念醒来时那颗惊恐要跳出来的心脏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她宋念被人劫了。
今日,她是收到沈蓁蓁的信件,言她有事不能看店,所以她便自告奋勇替了上去,毕竟,在她外出胭脂山这些日子里一直都是沈蓁蓁管理,既是合作她宋念也该对古玩居负些责任。
只是她运气太背,这不就被劫了。
不过,宋念可以肯定劫她的不是太子的人,因为劫匪没有杀她意图。
她这只虾米在太子面前蹦跶太碍眼,若是太子的人没必要大费周章的将她运走,完全可以当场让她狗带!
不会死,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个推断完全可以让她镇定下来。
情绪镇定,头脑清醒才能让她发现更多的被绑真相及逃离的可能性。
这伙绑缚她的人,当时踏进古玩居时,并非第一时间将她击倒,宋念记得他们问了一句‘会不会做人偶’,自己跟着点点头。
然后,就被袭击了。
她如今想来当时问她问题时,那些人的口音也有几分怪异,虽说听懂不是问题,但终究太过生硬。
这些的疑惑之处,在她的脑袋中一点点的放大。
宋念在思考,突然间发现箱子不动了,正在行驶的车辆突然不动只可能是遇到出城检查。
逃生的机会来了!
耳朵紧贴箱壁,感受着外面一举一动带来的声响,原本镇定下来的心脏重新亢奋起来。
她的手脚,因为听见外头越来越近的声响而不自觉的颤抖。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她可以判定声音的发出者近在眼前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曲起膝盖敲打着箱壁。
“什么声音!”
外头人一声惊呼质问,在宋念耳朵里犹如天籁。
这一击让她的膝盖受伤不轻,而痛意被她嘴里的布帛全数掩了下去,膝盖处紧贴着的中衣眼下与皮肉间有着黏意。
膝盖流血了。
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能够换来救援,膝盖受伤便是无足轻重的代价。
箱子外头一如宋念预料的那般。
北周使臣今日早朝言说接到晋安王病危,北周新王命令他们速速赶回。
合谈已了,北周使臣在或者不在泱国已无大碍。
泱帝就晋安王病危一事表示慰问,而后批准北周使臣离京返程。
眼下北周使臣便是在城门口接受出城检查。
“此物是泱帝陛下赠送给北周王的回礼。”北周使臣上前解释道。
“多有得罪,请使臣将箱子打开,我们例行检查。”
泱国京都进出城货物,皆需检查。
北周使臣亦是不能例外。
“好,我这就把箱子打开,”北周来使在士兵面前掏出钥匙打开箱子,将盖子掀起,立于箱侧道,“请检查。”
“这……”士兵看着箱中之物,觉得颇为哭笑不得,这发出响声的巨大箱子里竟是只鹿,“这鹿是怎么了?”
士兵知晓泱帝陛下送鹿乃是寓意吉祥长寿之兆,北周来使匆忙回国也是因为晋安王之故。
只是这箱子里的鹿眼下昏昏欲睡。
“鹿是泱帝对晋安王的美好祝福,我等自会好好传达陛下的祝愿,”来使朝着皇宫方向,拱手道,“此去北周路途遥远,贡鹿不能损毁,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将其麻痹。”
闻听解释,守城士兵觉得有情可原,便示意众人放行。
北周使者,来者即客。
眼下北周与泱国签订和平契约,他们自然不能伤了使臣颜面。
“放行!”
这一声放行,让宋念绝望到了极点。
她也知道守城士兵已足够尽职尽责,若是她能够再行挣扎一番,相信这些士兵足以发现端倪。
可惜的是她被威胁了。
她发出的求救信号引来了士兵,同时也引来了绑架她的人。
那开锁声不仅打开了外面的箱子,还插进来一把匕首,意思很明显若是她再行呼救,小命不保。
她宋念判断失误了。
这些绑匪不是不会杀她,而是她这条命尚且有利用价值。
随着箱子的本身的轻微晃动越发的激烈,宋念的那颗心哇凉哇凉的。
她这一走,可就是真的生死难料……
泱国不是她主动要来的,没想到最后走也是被动为之。
灭顶的绝望麻痹了宋念的思考能力,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不好的念头,仿佛她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出车祸的路口,无助的看着生命的消亡。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躺在地上的人换成了她自己。
幼年的她看着自己,无助地慢慢崩溃、死亡。
头顶上细微的光亮已经救赎不了她,身处狭小空间内的她,在无意识的忘记呼吸。
不自知的窒息,让她的空空如也的脑袋渐起轰鸣,细微的心跳声在无无限的放大,声如擂鼓,而后渐行渐远……
“姑娘,醒醒,醒醒!”
北周使臣打开箱子,见着被绑的姑娘已近昏迷,立刻将人从箱中挪入马车内,唤来随行的北周大夫替其诊治。
“性命无碍,但此举太过冒险。”
随行大夫见使者在马车外等候,诊治完毕以后,立即下车禀报情况。
“多谢,”来使知道大夫所言非虚,可绑人之事迫在眉睫不容商议,“此次,是我们失策了。”
他们失策的不仅仅是差点害死马车中的女子,而是误判了此女子的身份。
晋安王病危是真,泱国五皇子不愿交出人偶艺人也是真。
既然情况紧急,他们便选择铤而走险。
有关人偶铺子之事,北周来使并非一无所知,来泱国之时,他们已经着手调查人偶店铺。
若是泱国五皇子顺水推舟将人给他们,他们便无需动用特殊手段。
即便不给,有北周王的命令他们也是要找到最好的人偶艺人带回皇都。
只是,他们没想到小小的人偶艺人身后会跟着四位武功高强之辈。
这是他们的失策。
虽不知此女子有何秘密身份,但眼下木已成舟,他们没有反悔的机会。
只能等查明一切之前,尽可能的保全女子性命。
“此女子心有旧疾,身怀血虚之症,若想她活着回到北周,万不能再送进箱中。”
大夫看了一眼车厢内昏迷不醒的女子,开言道。
“大夫放心,我们不会将人再关进箱中。”
北周使臣对大夫承诺。
他知行医者不论敌我,一视同仁。病患在他们眼中只是病人,若是有罪论处也是他们这些官员的分内事务。
更何况马车中的女子乃无辜之辈。
“还望大夫多加照料,多多费心。”
此女子即便最终极有可能死在北周,可眼下身份未明,没完成北周王嘱托时死不得。
“伊阳大人客气,鄙人自当尽力而为。”
大夫躬身回礼北周使臣。
宋念以为她死了,可是当她第二次醒来竟看到了外头太阳的光辉。
这一瞬间给了她大梦一场的错觉。
只可惜她准备伸懒腰时,扯到了自己被铁链锁在了马车壁上的手腕。
惊喜来的太快,退的也快。
她脸上的惊喜未褪,这马车帘子就被人掀起,迎着光走进来一男子。
不知敌友,在一刹那间宋念缩到马车拐角,直面敌人,用着没被锁的手拔下头上的发簪,直对着来人。
她身上原是有一把匕首,藏在她的腰间。只可惜被那群歹人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拿着根簪子作武器。
“别过来!”不明敌友前提下,一律敌视对待,“杀不了你,我就自杀!”
熬过绝望,既然依旧活着,她宋念就会好好的珍惜这条小命。
眼下她有被利用的价值,这才是她拿命威胁来人的依据。
大夫听闻马车中铁链响动才会进来,见着女子用发簪直抵脖颈处已经有血渗出。
知眼下病人情绪激动,他便从马车中退出去。
“姑娘,我是大夫。”
宋念一直用发簪抵着脖颈,见人退出去也未敢松懈。而从马车旁响起的声音,让宋念的神经高度紧绷。
“我没病。”
大夫也好,其他歹人也罢,他们都是绑架她的凶手。
她都不需要。
“我知姑娘没病,可眼下是中午时分,姑娘已经一日未尽水米了。”
大夫在这车马外,无奈劝说道。
伊阳前头用餐时见马车这边有动静,便走了过来。听到大夫言行,见这马车里半晌没有动静,便亲自上前。
“姑娘,我们不会伤害姑娘的。”伊阳接过饭食,此女子身有重疾,水米不进耗不起。
这句话引得宋念发笑。
她如今在这车内被绑着,这句不会伤害可真是讽刺至极。
“保护我的人,他们是不是被你们杀了?”
心知与歹人多说无益,宋念只想知道她关心的那部分。
伊阳听着马车内女子镇定自若,抬头望了一眼马车,眉眼中带着几分欣赏:
“没有,他们跟姑娘一道在队伍里。”
四人没死,只是受了重伤。
当日绑架发现女子身后四人保护时,他们便没有下死手。
但四人对他们穷追不舍,所以只能打成重伤,一路带着他们前行。
“证据。”
空口无凭,宋念不信。
她是希望四人活着,可没看到证据之前一切都不能当真。
掀起车帘,伊阳从怀中掏出从四人身上搜出的物件,递到马车内的女子面前。
宋念认得这是四人的物件。
“此物证明不了他们活着,”区区物件可以死后取下,宋念将脖颈的簪子又递进一分,“我要见他们。”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京郊梁府别院,沈蓁蓁踉踉跄跄,一路策马而来,将梁府的大门敲得震天响。
见着里头有人开门,沈蓁蓁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喊出:
“宋二小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