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义兄被西蛮人献祭之事，就在这两日。
萧素等不及慢慢行军，带着萧青儿与梁言给他的人马，直奔西蛮毒障林。
“殿下，您不能再走在前头了。”
萧青儿跪在五皇子面前，担忧说道。
他们已经急行军一日多，这一日来他们一直身在毒障林里，五皇子叶端溪身先士卒，始终行在众人前头。
萧青儿知道五殿下是担心萧将军安慰，可此处不比外头，即便身后跟着的将士可以受得住，但是身上有伤的五皇子带头行在前面，终究不妥。
“青儿，退下。”
叶端溪知道青儿何意，可是他不会退却。
比起生死不明的义兄，他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当年之事，他没能救下外祖父，眼下有机会，他万万不会错过。
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谢娘给的辟毒障药丸。
如今有人愿意对他施以援手，有人站在他的背后默默等着他归来，如此，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尽最大努力？
“殿下，青儿姑娘莫急，我们差不多要到毒障林边界了。”
梁言的人，听着萧姑娘对五皇子的忧心，出言解释道。
这毒障林是西蛮最大的屏障。
世间疯传此林最为神秘莫测，可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将会被揭开面纱。他们的主子梁言公子，曾经在外漂泊时，遇到与毒障林相似处境，当时是以手段化解。
所以，毒障林从一开始就没能阻拦他们脚步。相反，这林子可以成为麻痹西蛮部落族人的障。
有此等障眼之法，他们这些人曾经偷偷溜进西蛮部落两次。
“那就好，”叶端溪看了一眼梁言给予他的左右手，而后想到山上未曾一同前来的他，出言道，“我们出了毒障林，你家公子有何交代？”
此地，叶端溪是第一次来。
他是救人心切，可也不会昏了头脑，就这样一股脑的闯入西蛮部落救人。
梁言在他之前已入西蛮，此地有他人马布局，叶端溪相信，没有谁会比梁言对此处来的更加熟悉。
“公子未曾吩咐，”梁言侍卫对叶端溪拱手答道，“公子只吩咐我等离了山以后，任由五皇子差遣。”
萧青儿原以为梁公子会插手此事，万万没想到竟是对殿下放了权。
梁言放权与他，可叶端溪心中无一丝喜悦。
明面上，梁言此举可看作十分信任与他叶端溪。
可实际上，梁言依旧在测试与他。
他叶端溪没能表现的像他梁言心中所希望的结盟对手那样。
咽下口中苦涩，再次抬头时，叶端溪眼中已有对策。
梁言虽信任他，可也不会任由叶端溪带着他的人白白送死，他是笃定自己定能想出最大限度上保全实力，救出义兄的法子。
“本殿且问你，这西蛮内部眼下可还团结一致？”
叶端溪对着身后的梁言的人开口问道。
他虽然未曾来过西蛮，可是幼年时分曾经无意间听闻外祖父提及此处，此事已过了太久，若非常常忆起外祖父的点点滴滴，他多半是忘了个干净。
“殿下，如你所言，眼下的西蛮内部一如往昔，不曾团结，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侍卫将之前打听到西蛮的有关事宜，说与五皇子听。
不曾团结。
他依稀记得，西蛮虽说是部落，可部落之中因为种姓之势，分作两派，这两派之间为了能够选出继任的西蛮大族长，常常发生内斗。
“何事导致眼下愈演愈烈之势？”
斗争一直都存在，可若是行事变得更加紧迫，只能说明这其中怕是起了变故。
“西蛮族中以百氏和沐氏两家称大，一直以来，西蛮的族长都是从百氏同沐氏中产生，两族虽有争斗，可是最终也保持住了奇异的平衡。”
“可这种平衡被一对青年男女打破了，百氏族长的女儿喜欢上沐氏族长的儿子，二人知晓家中不同意，便悄悄的私奔，半年之后，百氏族长的女儿回来了，可是沐氏族长的儿子却丧生。”
萧青儿在一旁静静听着，未曾想到这西蛮部落中还有此事。
“莫非，沐氏族长将儿子之死，怪在了百氏族长女儿的头上？”
“也可以这么说，只不过沐氏族长并非怪罪儿子之死，他眼下是想要回百氏族长女儿肚子里的孩子。”
沐氏族长只有一个儿子。
被百氏的女子拐去，本就心中愤恨，更加不要说苦等半年后只听到儿子身死的消息。
当日沐氏族长领着族人前去百氏，要替他儿子讨个公道。
原本，他是想要那女子以命相抵，却不料得知百氏女子早已怀有身孕，肚子里便是他儿子唯一的骨血。
儿子没了，儿子的骨血他要替他儿子讨回来。
“百氏最终是如何处置此事？”
“百氏族长准备将他怀孕的女儿，再次出嫁族中青年。”
此举才是一切的导火索。
百氏不想归还所谓的骨血，并且要将女儿再次出嫁。
“这西蛮为何如此荒唐！”
萧青儿饶是不同寻常女子，对着此事也颇为惊讶。
好女不侍二夫，这对青年人未经三媒六聘，与男子珠胎暗结，此举已是荒唐。
没想到他父亲竟是对此不闻不问，还想着将她再次嫁人？
萧青儿对此甚是不能理解。
“此事在西蛮怕也并非少见之事。”
叶端溪在一旁说道。
西蛮一直生活在这毒障林中，对着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西蛮中有才学者更是少之又少，如此对待西蛮的礼仪教化，怕是不能有太高的期许。
“殿下说的是，此事在泱国必然是荒唐至极，可放在西蛮此次，却也并非罪大恶极。”
此举若是能接受，说明症结不在此处。
“可是女子所怀之子，与新挖出来的帝像有关？”
女子行迹无碍，有关联的便只剩下双方都想要的那个孩子。可尚未出世间的孩童，能够图谋之处怕是没有多少。
如此，只要联想当日义兄奉旨出兵西蛮的理由，叶端溪也能顺藤摸瓜的猜出几分来。
身旁护卫点点头。
“殿下所料不错，当日挖出帝像，有西蛮巫师曾预言，百氏族长女儿所怀着的孩子，将是顺应出土帝像最佳之人。”
世间人选，不若天选。
泱国伦理教化甚好，人们依旧常常迷信天选之物，更何况在这落后的西蛮？
究其本源，百氏也好，沐氏也罢，最终想要的不过是那个孩子。
将天选之子拉到哪边，哪边便是天佑之辈。
这才是他们争夺本质。
“本殿知道了。”
他叶端溪知道梁言此次属意他前来的用意了。
坐山观虎斗也好，亦或是挑拨离间也罢，只要他叶端溪将百氏与沐氏无穷的怒火点燃，致使他们两败俱伤，到时候便可以救下义兄，全身而退。
侍卫见着叶端溪神色了然，想着临行前梁言的吩咐，便又添了一言：
“五皇子，我家公子说‘天选难能可贵，望殿下多走一步，好生利用。’”
多走一步。
这才是梁言此次的最终目的。
试探他为一，救出义兄为二，而最重要的是让他叶端溪夺了那天选之名。
五皇子风流天下之名，与眼下的浪子回头的名声都不能将他叶端溪推到天下百姓的面前。
更不可能让他们思及他叶端溪也可登上九五之位。
即便梁言最终支援与他，他义兄带着萧家军站在背后，这些可以使他夺了父兄的天下。
可夺不来悠悠众口里的名正言顺。
若是他最终为帝，名不正言不顺，便极有可能毁了梁言的声誉，及萧家军满门忠良之名。
若是不能还萧氏清白，登位与否对他叶端溪来说将会失去根本的意义。
所以，西蛮的天选之兆，他只能紧紧攥在手里。
这是上天给他的最后一次名正言顺登上九五之尊的机会。
“看来本殿要多谢梁公子提点之恩。”
梁言总能走一步算计三步，算无遗策才是梁言最可怕地方。
“小人不敢。”
侍卫躬身答道。
既然公子话已带到，侍卫便再不多言，任凭五皇子安排。
后方山上，梁言端坐帐内，看着手里的书信，嘴角带笑。
“小丫头……”
这是宋念寄的信。
相思难耐，最是相思。
既然她已认下梁言，便不会做那扭扭捏捏之态，喜欢就是喜欢，想念便是实实在在的想念。
她不愿骗梁言，更不会骗自己。
所以，在确定五皇子行迹乃是前往西蛮之后，她便打着送信询问北周使团的名头，给梁言送去了一封信。
一封家书寄相思。
只可惜纸短情长，没想到她竟也有这般腻歪的时候。
当时一股脑的将心中所想，洋洋洒洒的写了许多，风风火火的寄了出去以后，待到心情平复时，方才觉得太过难为情。
眼下怕是追也追不回了。
可是，即便写的难为情，但是一想到梁言会看到这封信，而后回应与她，整个人都带着期待。
这种难为情中带着期待，太过折磨人。
易锦与翠翘在这一旁侍候，便常常看到她家小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面颊绯红。
二人知道宋念寄信实情，见着她能够真心实意的开心，倒也不愿打扰。
宋念身边的人是知情知趣，可奈何总有不长眼的往上撞。
太子便是那不知情趣的主儿。
他心中认定叶端溪失踪一事，是因为他父皇私底下授意为之。
可他这一次不想被父皇蒙在鼓里。
许是因为泱帝真的一如他所愿，撤了刑部赵大人。
这样的举措，让叶端玉觉得他以前走的太过小心翼翼，其实他可以稍稍放开自己。
毕竟，泱国没有第二个太子。
父皇既然当日不愿告知他，叶端玉便不再死皮赖脸的多番打听。
不从父皇口中得到，他可以旁敲侧击。
北周胭脂王姬便是不错的人选。毕竟他们一同与叶端溪出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