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原想着掩护谢娘,打探五皇子母妃寝殿,谁知门外通报,将他们的计划全数打乱。
“昨日是本殿鲁莽,特来请罪。”
望着太子一本正经与她请罪,倒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宋念可不敢怠慢,省的这位主儿,一个小心眼,她这条小命可就岌岌可危。
“殿下哪里的话,胭脂无恙,只是小伤,劳烦殿下与皇后娘娘惦记。”
她是真的没想正主来此向她道歉。
就叶端玉从小到大,一路唯我独尊的教育模式,宋念是真的想不出太子道歉会是何模样。
“易锦,上茶。”
宋念请太子正堂端坐,上了一通茶水,好生招待。
一旁的叶端玉倒也顺着坐下,而后从衣袖中掏出一小瓷瓶来,推到了宋念面前。
“此物是本殿偶然得来,消肿化瘀最有效。”
宋念看着瓷瓶,没有接过。
而是抬起头,看了面前的太子叶端玉。
她能够坐在太子位上多年,除了嫡子的身份,多半还有他本身固有的能力。
存在即合理。
虽然这话说的绝对,可她相信叶端玉身上绝对有过人之处。
不然,哪里有那些个三番五次的算计?
那晚,她已经对叶端玉言明,在皇宫中呆了这么久的他,无需将拒绝的话,说的太过露骨。
宋念相信那句“易地而处”,叶端玉懂她是何意思。
“本殿的过失,此物就当是赔礼。”
太子叶端玉看着宋念,而后扬唇道。
“至于你我之间,本殿以为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或许有鱼死网破的曾经,但在他这里,从未想着与其鱼死网破。
之前没有,是因为在他叶端玉的心里,一个小小的女子还犯不上如此。
而眼下不到鱼死网破,是因为他与宋念之间,尚有转机。
“胭脂前来泱国是为合作,自是与太子殿下没有鱼死网破的道理。”
察觉叶端玉身上的不寻常处,宋念将话题引到旁处。
“王姬说的是,本殿与你理应为同舟共济,毕竟王姬的对手另有其人。”
叶端玉见她转移话题,不依不饶的又引了回来。
宋念皱眉,转身看着面前的太子,神色间早已换了一副面孔。
“胭脂不明白。”
她与太子本就不可能,何来的同舟共济。
而且,对于那对手二字,宋念下意识觉得太子有所隐藏。
“世间有千般好,王姬尚年幼,可一一领略。”
瞧着太子一脸故弄玄虚,宋念倒是看出了几分来,这话与那句“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他们是发现梁言的替身了。
当日梁言闯宫来见她,临行前对宋念言明,此次入宫不止他一人,他在此,另有一人负责声东击西,若是日后听闻些什么,万万不要惊慌失措。
“胭脂年已十七,不算幼小,此生历经之事比之寻常人只多不少,至于世间千般好与不好,眼下也没那心思一一领略。”
自荐枕席这种事情,没想到有一日也会让她宋念遇上。
当日她与易锦闲聊,只是没成想一语成谶,这泱帝真的遣他儿子前来示好。
可惜啊,太子的皮相尚可,但人品她是真的不感冒。
所以,太子的自荐枕席,她便当面拒了。
叶端玉瞧着宋念一分犹豫都没有,就这样拒绝他,倒是也未曾恼怒。
虽在这泱国里,拒绝过他的人,属实不多。
这般直白的更加是少之又少。
“此话,本殿曾经问过你,今日不知殿下可否与我再解惑?”
稍顷沉寂,叶端玉开言道。
“太子请讲。”
“本殿与梁言相比,你以为如何?”
太子望着眼前的宋念,问出口道。
当日,在他太子宫,与眼前女子闲聊时,他曾经问过此话。
那个答案,让当时的叶端玉心生喜悦,十足满意。
“殿下,即便换作今日,我的答案依然不变。”
宋念倒是笑了。
她真没有想到,太子竟是对此事斤斤计较。
不过,即便眼下问她,宋念是真的不会改了当日的答案。一位为泱国储君,而另一位为商贾翘楚。
不是同一类人,何来比较一说?
更何况,知太子对此事如此计较,宋念也不至于在此关头,替着梁言拉满仇恨。
“好,本殿便记下王姬今日所言!”
即便身份变了,立场变了,唯独她的评价不变。
叶端玉觉得,或许在她处留下的那点喜欢,就是因为此缘故。
这个女人,会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所坚持的。
叶端玉心中欢喜,起身告退,大踏步的往外走。
宋念倒是被其举措搞的一愣。
记下她所说是何意?
在这愣神间,看着叶端玉走出门时,嘴角的笑意,突然间茅塞顿开。
太子竟是将她之言曲解了!
宋念提着裙子,赶了出去,拦在太子的轿撵前。
“殿下,胭脂不会与殿下有结果。”
既然拐弯抹角,他叶端玉装傻充愣,宋念也只能在这宫殿门前,与其说的直白通透。
她不喜欢暧昧。
也不会给无望的人,不清不楚的期盼。
虽然此话用在太子与她身上不完全合适,但眼下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比之更加贴切的了。
轿撵中的叶端玉打开帘子,看着面前,迎光而立的宋念,不知为何,明明此女子三番五次拒绝与他,可他竟一点不曾气恼。
或许,这就是那点喜欢所带出来的纵容吧……
“起轿。”
她既然说完她想说的,叶端玉便也不在此久留。
听进去与未听见去,这些都在他叶端玉。
女子与他撇开关系,叶端玉自是知晓,可眼下事实是:他们之间断不了。
即便没有因缘,只要她负责北周与泱国合谈后续事宜,他们之间就总有交集。
这一点,宋念没有想到。
人与人之间,若真的是想断就断的掉的,怕是世间也没有这般的缠绵纠葛。
宋念只当这句“起轿”,就是太子生气的表现。
她不担心太子生气。
在叶端玉那里,她宋念也不是第一次惹得其暴跳如雷,眼下看来此次也算不上严重。
只要能够让叶端玉断了念想,这点代价还是付得起的。
第二日,五皇子叶端溪还朝。
作为前往北周的使臣,她北周王姬也是要到场瞧上一眼。
在马背上的五皇子,虽看着脸上挂彩,身形也消瘦几分,可好在保住一条性命。
泱帝对外声称五皇子意外失足落崖,眼下养好伤,方才回京。
这样鬼都不信的谎话,拿出来搪塞世人。如此一来,他半路截杀五皇子之事便不了了之,而且,五皇子“失足落崖”之事,耽误了北周的任务,多半还要落下不是。
此举一箭双雕。
叶端溪在这京都好不容易经营的声誉,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儿臣叶端溪,见过父皇,此次办事不利,还请父皇责罚。”
叶端溪在这城门处,跪着请罪道。
“此事容后再议,你眼下有伤在身,养伤要紧。”
泱帝将地上叶端溪虚扶起。
宋念在这一旁,看着这对父子俩,在这城门前做这等虚情假意父子情。
“端溪见过王姬,护送北周来使一事,是端溪布置不周。”
她刚在这处腹诽,这不叶端溪就顶了过来。
不过,此人多半是冲着她身后的谢娘,左右谢娘心中有他,宋念也不会横加阻拦。
“本殿王兄北周王已经传来书信,北周来使及万石粮食皆已安全返回,五皇子无需挂碍,安心养着便是。”
宋念在这处,与五皇子开脱。
既然叶端溪已经与梁言萧素结盟,见着叶端溪身陷险境,她也不好在这处袖手旁观。
处罚泱帝多半是要有的,宋念只希望她的话,可以让泱帝惩戒起来,心中有所顾忌。
“端溪谢过北周王宽厚,谢过殿下的挂念。”
五皇子在这处与她谢过,宋念只觉得背后有不少的眼睛盯着她。
得罪人是一定的。
想要一点不付出,总归也不现实。
“本殿瞧着五殿下的队伍里,有个硕大的箱子,不知里头装些什么。”
宋念望向队伍中的箱子,这一路入京都,想来对那个箱子好奇的,不止她一个。
五皇子起身,朝着后头的硕大箱子走去,待到其旁,便一把拉下遮盖的布匹。
“此物乃是端溪掉下山崖时,寻到的古代帝王塑像。”
叶端溪这一手招摇过市,多半是要拉仇恨的。
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宋念只两手抱胸,在这一旁看热闹。
叶端溪倒也不是省油的灯,怕是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料到泱帝会有何举措,所以才这般大摇大摆的进城来。
落下山崖,捡到古帝王塑像这种事,确实是“龙傲天”主角会触发的剧情。这般牛哄哄的带回古帝王塑像,看着街道两旁百姓的交头接耳,宋念就知道五皇子这把是赚大发了。
护送北周来使回国,他是没做好,眼下看来五皇子也不准备洗白。
可这半途中,掉落悬崖,大难不死已是不易,加上眼前的帝王塑像加持,五皇子这股,多半是稳赚不亏。
宋念退居一旁,瞧着一个个神色,可谓是热闹的很。
泱帝那个老狐狸,自然是假惺惺的上前好一顿夸赞,可身旁未曾修炼成精的大臣,可就没几个学到了泱帝的处变不惊。
她此前还在纳闷,五皇子为何要大张旗鼓的回京,这般没有功绩的时候,不是上杆子落人口实吗?
眼下看来,她宋念论及“宫斗”,果真是嫩得很。
太子她惹不起,这叶端溪也不是善茬。
好好地一场惩处,到了眼下倒是不得不变成表彰大会,宋念看着言不由衷的各位,就觉得甚是好笑。
她不喜欢上杆子说假话,便在一旁瞧着。
“王姬小心!”
不知何处传来一语,宋念一抬头,人群中的一柄剑已到跟前。
躲,是躲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