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这胳膊怕是要受罪了……”
太子离开,宋念回了宫殿里,方才发现被握紧的地方已是青紫。
易锦见着殿下受伤,立刻着手替着殿下擦着药膏。
“无事,旁人欠我,总比我欠旁人来的自在。”
虽说擦药有些刺痛,但毕竟是小伤。
她从小到大养的不算娇气,所以这些事情倒也没放在心上。
像太子这般有过节的,宋念倒是愿意自己吃点亏。若是一直占着风头,她在这宫里可就真的要被人拿捏了。
见着易锦擦好药,她把衣服撩起穿好。
今日这趟祈祥殿一游,不算一无所获。
在她看来,皇后与泱帝,在太子心中怕多半皇后更加亲近。
属于亲情的亲近。
天家没有父子,只论君臣。所以,太子在泱帝面前大多时候都只有聆听教导的份儿。
比起父亲,泱帝更像是太子的大boss。
何处的甲方爸爸,果真都是惹不起的。
“易锦,何样的举措才能触及泱帝的底线?”
叶端玉如今肆意妄为所行之事,她也有耳闻。泱帝都不加束缚,底下人即便见着太子过分行迹,多半也只能忍气吞声。
宋念猜不透泱帝任其自流的心思。
可却是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法则在泱国必然也是有其作用。
泱帝不会弃了太子,除非犯下滔天大祸。
因为在这泱国中,从叶端玉一出生时起,只有他一人在皇帝跟前教导。泱帝在储君一事上,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殿下,恕奴婢直言,在泱帝心中对着太子多半是没有底线。”
泱国太子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早已惹得街巷议论纷纷。若是任由下去,民声载道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在此之前,其实太子暗地里所行之事,比之眼下看到的罄竹难书。
但泱帝依旧容他。
这是一直以来,太子殿下肆意妄为最大的底气。
“易锦,人都是有软肋的,泱帝也有。”
易锦见着殿下嘴角带笑说道,细细想来倒也一如殿下所言。
世间生灵,人无完人。
而这缺漏不足之处便是软肋。他们之所以未曾发觉泱帝对太子的底线,多半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皇帝的软肋。
“是,殿下,”易锦虚心受教,而后伺候殿下安寝。宋念眼下胳膊青紫,宫中药物虽好,但终究太过和缓。
她在这床榻上,只能板正的躺着。平日里不觉着这样姿势有何难受,可眼下被迫平躺,宋念倒是难受起来。
想着易锦忙活一天,她也不去外间搅扰易锦的好梦。
昨日睡得晚,未曾想今日竟也要失眠一宿。
宋念睁着眼睛,看着帐前影影绰绰的灯火,任由自己思绪搅动。想着她这般天马行空,指不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可谁知,她失算的彻底。
这天马行空的脑洞不加限制,她倒是越想越是兴奋,莫要说睡觉,就是躺着都觉得难受。
索性起身,也不唤醒旁人,在这不远处的书案前,写写画画。
她好些日子,没有这般精神放松的状态。
在现代,宋念最喜欢深夜,寂静带给她更加活跃的动力,以及纷飞的天马行空。
她在这样的夜色下,追番、画画亦或是读书、做手办都不失为一种乐趣。
穿越以来的这些日子,疲于奔命亦或是在诸多权势中艰难挣扎,这些都不像她。
有了责任,却也活的更累。
不似此前来的逍遥自在。
如今身在皇宫,四下无人的夜,竟让她有了几分的怀念,所以在这书案前,细细描摹着脑海中的画像。
画画是件极需要耐心之事,可在这一笔一画中,也可得到安宁。所以,她最喜晚上作画。
宫中的笔墨纸砚自是最好。
可奈何与画具比起来还有一段的距离。眼下兴致正浓,宋念不想惊动旁人,花费精力寻找合适的画具。
待到他们寻到一切,准备齐全时,她的兴致怕是少去大半。
这毛笔她用得不甚习惯,可当日与沈蓁蓁一同制作人偶,给其上色晕染倒也适用了一段时日。
眼下虽不熟练,倒也熟悉几分。
砚台只有墨砚,宋念倒觉得无妨,左不过按着心中喜欢的,画在纸上。
就这样,在这灯火下,宋念挽起衣袖,将心中所想,细细描摹。
待到手下有大致轮廓跃然纸上,她方才发觉,胳膊上丝丝凉意,连同这手臂腰背也有几分僵硬。
这时,有一披风落到肩头。
宋念嘴角擒着笑意,转头准备答谢易锦贴心,谁知转身后,笑意却是凝在了脸上。
“……梁……梁言。”
万万不该在此处的人,眼下却是身在此处。
眉眼未变,身形未变,依旧长身玉立,风姿翩翩,除了衣服有些凌乱,还带着些褶皱。
心中骤然千头万绪,集于一瞬。
宋念不自知间,早已声带哽咽,泪水盈眶。
她没想怎样,可此间的情绪不受她控制。
即便,知梁言负她,但眼下他好好站在面前,丝毫无损时,宋念的内心是不可抑止的。
梁言伸手将小丫头的泪水擦去,而后抱在怀里。
一别两月之久,春日正盛时离开,眼下已是初夏,其间朝朝暮暮都想着那个盼他归来的小丫头。
皇宫不安全。
可是,他想的人、念的人眼下在此。
所以,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看到灯火映照下,小丫头临窗而坐的身影,心中酸涩又充盈。这一路上的争斗算计的疲惫,一扫而光。
“我想你,丫头。”
宋念闻着鼻息间熟悉的味道,以及梁言怀抱中的暖意。
此人想她念她不假,却也弄疼了她。
梁言抱得紧,自然发现小丫头的瑟缩,虽是轻微,但世间与他再无旁人。
“你受伤了,丫头?”
梁言将人放开,意欲详细察看一番。
方才在灯下,见她画的认真,未曾发现有何不妥。
看来,是他大意了。
宋念看着眼前这个心心念念都是她的梁言,会因为她蹙眉、瑟缩,担心不已的梁言。
心突然疼了一下。
出手抓住梁言的胳膊,望向这个满眼都是她的人。
“梁言,我现在依然喜欢你。”
宋念不自欺。
没有什么比她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更加能够说明眼下的状况。
“所以,凭着这张喜欢通行证,你在我这里,还有一次解释的机会。”
她愿意给“自己的喜欢”,一次机会。
自我救赎。
梁言瞧着眼前的小丫头,眉眼俱是笑意。
收到梁富辗转而至的书信,信中将小丫头知晓太子身边有他梁言的人一事,说的清清楚楚。
他那时就知道,此事会伤丫头不浅。
所以,马不停蹄的赶回,一刻未曾耽误的来见她,旁人如萧素他们,都劝阻,言说太过冒险为之。
但他们不了解,他的小丫头。
看,眼下他梁言的冒险多么值,他的丫头一直没走,在等他的亲自解释。
“生禄是新年过后,成为我放在太子身边的眼线。”
梁言望着小丫头,认真且真诚的说道。
“你被掳去北周,梁州出现纰漏,京都太子搅局,三处分管不暇,我便收买太子身边的生禄。”
他梁言不是神。
分身乏术亦有时,所以他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收买他人为己所用,也是一种经营。
世间所有钱可办到的事,他都有底气去做。
可这些事情,多半肮脏,他不愿小丫头多费心,可不知竟是惹得丫头伤心。
梁言捧着小丫头的脸,一一将宋念瞧个仔细,装在眼里心中,而后轻轻地靠了上去,与宋念抵额而视。
“你可信我,丫头……”
这话说的轻浅,可听的宋念心酸。
额角是梁言的肌肤,贴紧便有温度传来,离得近了,才发现梁言并非第一眼瞧见时,那般的毫无破绽,丰神俊朗。
眼底有青紫,耳鬓间可见未曾好好打理的青丝,以及下颚冒出的细小的胡茬。
这个无懈可击的男人,在她面前有着肉眼可见的脆弱与小心翼翼。
世间所爱,多半会小心翼翼。
在这一瞬间,宋念在梁言身上切实感受到了爱。
这个男人对她极好。
这份好,带着很多的伪装,让愚钝如她宋念,常常分辨不出其中真意。
所以,不了解的东西,她会下意识的推拒、逃离。
但同样,若是真切属于她的,宋念必然握在手里,紧紧抓住。
一如现在。
宋念看着眼前的梁言,悄悄地踮起脚尖,双手揽住梁言的背,迫使梁言微微低下头,而她朝着那双满是她的眼眸,轻轻地吻了上去。
她没吻过旁人。
不知道仅仅只是一个亲吻,就会让她手心俱是潮意。
待到意识自己做了了不得的事情,宋念慌忙退了回来。两颊绯红迅速腾起,烧的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果然,她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女土匪!
不然,哪里学得这些个水到渠成的“调戏”?
宋念将这锅甩的可谓是顺手得很,丝毫没有想过是她自己情感而发,水到渠成。
梁言瞧着丫头抱他时,便压抑着心中欢呼雀跃,悄悄地等着小丫头的举措,待到丫头亲吻着自己的眼眸,早已是炸成一片火树银花。
“小丫头,我要有来有往。”
梁言嘴角勾起,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盈盈,在宋念的耳边悄声笑言。
害羞在一旁做缩头乌龟的某人,没有听清楚梁言说甚,就这样迎着灯火,看着梁言那张无懈可击的笑颜,一点点靠近,直至一双温热的唇贴近。
宋念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下方才明白梁言“有来有往”是何意。
可她方才只是亲吻眼眸,谁似他这般“直奔主题”?
心里一咯噔,宋念觉得亏了!
奈何这心思还没兴起,便被嘴上将全部的注意力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