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时度势,泱帝与太子叶端玉虽说不弱,可究其根本,不一定斗得过“泱国三杰”。
宋念之所以选边站,也是因为泱帝父子,她早已得罪个遍。
她不信太子分出精力后,会对她礼遇有加。
既如此,留给她的再没有第三条路。
做不了亲密恋人,就做单纯的合伙人。在这泱国中,不知不觉间依仗她的不在少数,所以不能因为一场错付倾心,便置众人性命安危与不顾。
她宋念不是一人。
肆意妄为、不计后果的活法,早已与她不适应。
“易锦,你且说说,在这宫殿里藏污纳垢的会是何处?”
打起精神,宋念问着身旁易锦。
“后宫。”
与天下而言,权势利益最易让人熏心。
皇宫是天下权势利益的中心,前朝有泱帝把持,而这宫殿里的肮脏便是人多的后宫。
“殿下,谢家的事已过去多年,且事关皇家脸面,即便谢大夫找到真相,泱帝也不会翻案……”
易锦早已想将此话同殿下言明。
谢家的事情,说白了就是皇家丑闻,泱帝只要执政,便不会将这国丑大白于天下。
即便谢大夫手握证据,依旧奈何不了叶氏皇族。
“本殿知道。”
她知道此事不易达成。
泱帝不倒,谢娘绝无可能洗清谢家满门冤屈。
“谢娘苦了太久,要给她一个发泄口。”
躲躲藏藏,遮遮掩掩这许多年,谢娘终于有了进皇宫查证的机会。
若是劝她放弃,无异于杀她。
近在眼前的握不住,比之远远看着更加折磨人。
她想谢娘好好的,不希望将人逼疯。
“殿下,你选择帮梁公子他们,是为了谢大夫。”
易锦这话说的颇为肯定。
她眼下明白为何殿下依旧选择站在“泱国三杰”这方。
谢大夫会为了谢家找到证据,而殿下便在这身后,扶持起新帝,只有登位的是五皇子,谢家之事才有望达成。
“不算全是为了谢娘,”宋念勾唇,她也算是为了自己谋划,“再说了此事眼下八字都没一撇。”
这些也不过是筹谋,尚未发生的都不可坐实打算。
易锦见殿下依旧冷静,便放下心来,昨日进宫,殿下那般风风火火,她一路上提醒吊胆很是忐忑。
“那殿下准备从何处着手?”
“我们的劲敌只有泱帝父子,陛下老谋深算,本殿自认为不是对手。”
宋念多到溢出来的只自知之明。
泱帝可以执政泱国这么些年,论及手段宋念是望尘莫及。
她不会硬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殿下想从太子处入手?”
泱帝不可谋划,剩下的便只有太子。
先不论殿下眼下如何筹谋,但太子因之前缘故,必然不会轻信殿下。
易锦在这处思量,忽然忆起昨日泱帝的神色。
“殿下可是准备顺势而为?”
宋念抬头,瞧着易锦勾唇,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泱帝从未相信殿下昨日说辞,留您在宫里只是因为他另有打算。”
老谋深算如泱帝,不可能轻信任何人。
“你且说说,泱帝准备在本殿身上算计什么?”
易锦聪慧,宋念一直都知道。
这四下无人,她也不怕有心人听了进去。
“若说泱帝到底算计什么,奴婢怕是猜不齐全,但若奴婢易地而处,必然会寻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易锦再聪明,也终究是个奴婢。
没有身处泱帝高位,便不可能将其心思想的全面。
“比如,将本殿与太子拉郎配。”
宋念看着易锦面色,笑着说道。
在这个世界观里,女性是男性的附庸之物,无论她宋念在世人眼中如何了得,只要一朝她为人妻为人母,就只能成为夫婿的附属品。
这是解决她一直在眼前“蹦跶”的最佳方式。
“殿下……”
易锦面色极为难看,若是真的拉郎配,可就真是往火坑里跳了。
女子一生婚配乃是大事,岂能儿戏?
思及昨晚殿下的情绪,易锦倒是真的急了,害怕殿下顺势而为,朝着泱帝所筹谋的走下去。
“易锦,想什么呢,”宋念拉着面色不好的易锦,心里倒是熨烫,“你家殿下我呢,即便是无路可走,还可以回北周找兄长,亦或是回胭脂山做我的山大王!”
她不会舍了自己。
这主仆二人,在这花园里闲聊,倒是被入宫的叶端玉遇个正着。
易锦远远见着太子朝着她们走来,便对其行礼道: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宋念起身,倒也与叶端玉打个照面。
看来,她猜测旁人的心思,倒是中了一回。太子眼下不年不节的入宫,倒是来的奇怪。
“胭脂见过太子。”
其实,今日太子叶端玉并非泱帝宣召而来。
是他的母后——泱国皇后娘娘,怕是从哪处听了一耳朵的闲言碎语,眼下多半是要念叨他。
叶端玉不怕皇后娘娘,可是不喜母后那喋喋不休的念叨。
看着眼前的宋念,思及那日南月阁中的念儿,当日头昏眼花,瞧着有几分相似,可眼下瞧来,终究不及正主来的合他心意。
“王姬眼下住在宫里?”
宋念入宫的消息,昨日有人递给他,眼下不过明知故问。
“是,陛下开明,留胭脂在此。”
与眼前人周旋也不是一回,她眼下倒镇定的很。
“母后那里今日有新鲜玩意,王姬若无事,可以前去瞧瞧。”
叶端玉朝着宋念提议道。
皇后宫殿处有单独的戏园子,歌舞一事本就日日备着。至于奇珍异宝,这后宫里怕是没哪处比他母后来的多。
“好,劳烦太子了。”
皇后是后宫的女主人。
宋念入皇宫多回,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今日太子相邀,她倒想见一见这对母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祈祥殿中,皇后见着面前宫人禀报的桩桩件件,可谓是气愤到了极点。
她十月怀胎辛苦产下的太子,眼下为何这般荒唐?
太子荒唐,惹她气恼,可最为令她担心的却不仅如此。陛下属意她儿子,这是叶端玉一生下来她便心知肚明。
所以,即便此前叶端玉一直不济,每每遭到陛下训斥,可皇后始终觉得心安。
天底下没有不训诫子女的父母。
训诫说白了其实还是对子女有所期待,恨铁不成钢,便是最好的解释。
若是泱帝真的对叶端玉不闻不问,那时候才真正需要担心。
之前她不怕,眼下却是怕了。
她身为后宫女子,可以得到眼前这些乌七八糟的消息,前朝的陛下不可能得不到,若是往日,陛下多半罚了叶端玉。
可眼下一点动静都无。
无声无息的,为帝王妻子这么多年,她唯一一次心中无底。
传旨前去太子宫,宫人言太子马上就到,皇后早已坐立不安,便侯在宫门口。
祈祥殿门前的地砖,来来回回让她踩了不知多少遍后,才看到她的儿子姗姗来迟。
正待训斥,却是发现太子身后还有一人。
来得正是叶端玉与宋念。
“北周胭脂见过皇后娘娘。”
宋念朝着眼前妇人行礼。
今日她算是大开眼界,眼前的皇后娘娘倒是真的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身姿丰韵、窈窕端庄,一看就保养的甚是不错。
“王姬殿下,不必如此多礼,里面请。”
皇后闻听“北周胭脂”,便知这就是那位北周王姬。悄不做声的将人打量了一番,引着她往殿中前去。
而后回头剐了一眼太子,这小子为了不挨训斥,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母后,儿臣将王姬带来瞧一瞧母后口中的新鲜玩意。”
听着她儿子在这后头,有恃无恐煽风点火的,皇后娘娘恨不得将其打上一顿。奈何眼下有外人在,也不好发作。
“你这小子……”
皇后也只能无奈的瞪了太子一眼。
祈祥殿中宫人,闻听太子言语,悄悄地退了下去。
在这宫里呆的久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他们这些人怕是最熟悉。
宋念陪着这对母子用了膳食,稍作休息,便被皇后娘娘带着好一通安排,这个下午可谓过得甚是充实。
从皇后宫中告辞时,天色已晚。
泱国皇宫是不准行车马的,宋念也不准备坐轿撵,便走着回去,准备消消食。
谁知太子竟也“纡尊降贵”,同她一般走着。
“殿下,今日你可欠我一人情。”
宋念想着祈祥殿里发生了的一切,即便宫人准备的不错,也能见到仓促之处。
四下静谧,她便没话找话。
这位boss,她宋念不是没伺候过,其间分寸还是能把握的。
叶端玉抬眼看了身旁的女子,沐浴在月光中,没了平日里犀利对他。
“好,本殿欠你人情,改日备一份大礼答谢。”
太子语气中有难得笑意,还有一丝丝纵容。
“不知你喜欢何物?”
许是母后殿中的酒水上好,亦或是南月阁中那股子心意再次腾起,叶端玉借着微醺,倒是近日来第一次这么有耐心。
“答谢倒不必,陛下也收留了我不是?”礼尚往来,拿人手短,宋念可不想落下话柄,“皇后娘娘今日也招待了我,一来一回,殿下与我两清了。”
与不相干之人,划清界限。
宋念向来如此行。
可这话听在叶端玉耳朵里,觉得分外刺挠。
这个女人与他之间,若说缘分,其实一点都不少。可每每都被她斩个干净利索,不留下任何遐想。
叶端玉知道,这才是他心中一直不甘的源头。
“你恨本殿?”
不知是这微风撩拨,还是酒意顶了上来。
叶端玉不知哪里来的冲动,一把抓住宋念的双肩,逼迫着女子看着他。
宋念未曾想到太子如此鲁莽,肩上的手捏着紧,一时间也挣脱不了。
朝着易锦悄悄摆手,眼下在皇宫,莽撞解决不了任何事。
逃不掉,就正视眼前处境。
“易地而处,殿下可会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