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并非真的对郡守府人心无隔阂,和好如初。
可就像这世间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一样,总有些人或事几经沉浮,到头来已经掰扯不清。
她不想与郡守府纠缠下去。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让郡守府按照她希望的模样发展下去。
宋父自然不是最佳人选。
所以,宋念选定了郡守府未来的主人——宋安。
她相信只要有共同的敌人,那么宋母与二夫人之间便可达成共识。
性命攸关的利益才是她们和好的基础。
宋安性情温和,品性忠良,只要加以引导她相信未来的郡守府必定不会像宋父一般,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
宋念眸色一暗,回想着易锦向她禀报的事宜:太子与宋大人暗地里见面。
暗通渠道,这一招他们倒是用的熟门熟路。
在这京都中,表面上人人都知宋大人因为原夫人经商一事,使得太子颜面尽失,主仆二人眼下可谓是极为不睦。
可谁知他们竟是在这背地里,摆了世间众人一道。
她只知宋青山道貌岸然,却并不此人竟是有如此多的花花肠子。当日,在粮仓盘点,那些对不上数目的粮食,一开始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这是一系列的连环套。
泱帝提议,宋父负责出这万石粮食,只要她宋念还顾忌那么一点点与郡守府的亲情,眼下多半已经在圈套之中。
宋父哪里是恼她忘恩负义,昨日失控也不过是因为计划失败,而气急败坏罢了。
“殿下,北周使者已到。”
宋念满脑子装的都是宋父暗地里的龌龊之举,思索间胳膊肘被人轻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
眼下已非昨日,她如今是同泱国臣子一起,欢迎北周来使。
身旁易锦的轻声提醒,宋念回过神来。
不回神还好,一回神就见面前杵着个对她笑意盈盈的人。
“苏白大夫!”
远远见她走神,苏白才会上前来。此举是有失礼之处,可听着女子声音中显而易见的欢喜,他还是开心的。
“苏白见过殿下。”
见着苏白竟是像模像样的同她行礼,宋念脸上臊的不行,旁人面前她可强撑王姬威风,可苏白是一步一步见着她走来的。
在熟人面前装模作样终究不是她的性格。
“免礼免礼。”
这人在北周可谓是救她性命,不折不扣的贵人。苏白向来不喜皇室中的百般规矩束缚,她宋念如今哪里有让救命之人折辱道理?
今日能够见到苏白,远比宋念想的开心。她在北周时没有朋友,一直是苏白多番救助,眼下见着亲切,就不计较身后一同行礼的伊阳了。
宋念是开心了,可是一旁与五皇子叶端溪并立的梁言,平日里的笑面人,眼下笑意全无。
梁言知道苏白。
当日在雪山上,小丫头被救时就曾经说起过苏白在北周给予她药物之事。许是身为商贾的敏感亦或是对小丫头的事自然而然的多想,使得梁言在第一时间将苏白作为了对手。
今日,他作为泱国皇商,同众臣欢迎北周使臣,此项差事是他授意朝中臣子向泱帝提议的。
昔日的不祥预感,今日此时在这城门前出现了。
用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梁言发现这苏白在下了马车之后的一举一动中,可以看出其对丫头远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小丫头虽说聪明,可与情爱一事上,总是不甚开窍。
他梁言与丫头修成正果前,他曾经多番暗示明示,最后才等到了小丫头的明白他的心意。
既然,小丫头的心里住着他了,没必要再知道另一个男人对她的心思。
梁言从一旁,径直走向北周使团。
当日,替着相识不久的丫头做了很多的苏白大夫,他梁言也心存感激。若是苏白愿意,他可允他万金以作酬谢。
“在下泱国梁言,见过苏白大夫。”
梁言一派君子作风,朝着苏白自我介绍。
宋念见到她身边的是梁言,便一把抓住他衣角,兴奋的说道:
“梁言,梁言,他就是救我小命的苏白大夫!”
她希望与梁言分享她的一切,也知道这件事其实是不可能的。毕竟世间诸多生灵,没谁愿意在另一个人面前成为一个没有秘密的透明人。
一开始的宋念,也是不愿的。
可若是来人是梁言,她这个死宅愿意为他尝试着说出自己,从而让梁言了解那个完整的她。
易锦在见到女子下意识拉住来人的衣袖时,眼中有些许的挣扎,而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掩了下去。
“殿下过奖了,苏白承受不起,”他嘴上笑着推诿,而后侧身朝着来人躬身行礼,“在下北周苏白,梁公子幸会。”
泱国中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在北周是盖过泱帝的。那就是与他们北周通商的梁言。
即便不愿涉足朝政,他对此人也早已有所耳闻。
梁言没有错过苏白眼中任何的一丝情绪,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小丫头在儿女情长处不开窍,可正是因为不开窍, 情不自禁下的举措才更加动人。
比如,小丫头毫无意识攥着他的衣袖。
梁言看出苏白眼中的了然,也知他明了他梁言与丫头之间关系。
所以那释然的一笑,倒是让他也瞧出几分君子气度。
这一场原是三人的纠葛,就这样在他二人的心知肚明中,烟消云散。
宋念从头到尾,一直被蒙在鼓里。
因为与苏白相熟,将来使送到驿馆之后,宋念还与他们一起吃了顿晚饭。
正式觐见是第二日,宋念便坐着马车回转王姬府。
谁知半途之中,这马车被前头拦下,易锦下去勘察一直未回来,宋念等的不耐,撩起帘子就准备下去,有一人迎着她挑起的帘子就这样的走了进来。
“梁言,你这半途劫我马车可是重罪,”宋念嘴上数落,手底下拉着梁言坐到一旁,嬉笑的盘问道,“说,你可有其他同伙?”
梁言倒也不阻拦,配合着小丫头举起手来,边举边笑着讨饶。
“殿下,您错了,我不是来劫走殿下,而是来这里向殿下您自荐枕席的。”
宋念瞅着梁言越说越不正经,这原来准备调戏他的自己,眼下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了好了,我投降我投降。”
举着小白旗,她宋念与梁言比起来,果然脸皮不敌他的厚。
这好好的泱国三杰的梁言,怎么到了她手里有一种极其强烈的occ既视感。她难不成打开了梁言什么了不得的机关不成?
梁言笑着看小丫头对他没辙,而后将丫头的手握在手中,一点点细细密密的包裹着,不让外人看到分毫。
“怎么了,言哥哥?”
从嬉戏打闹到眼下的静默安详,宋念是哪一种都不讨厌,可奈何看得出梁言有话要说。
“萧素进军西蛮出事了。”
梁言对小丫头未有一丝隐瞒,和盘托出。
“怎么会!”
萧素虽说年轻,可胜在作战经验丰富,一直都未被什么困住。毕竟他身为萧家军主帅这些年建功立业处,众人是有目共睹的。
“他被困在了西蛮的毒障林中,我是今日得到的消息,军中的八百里加急在我之后,便传入了宫中。”
西蛮虽说蛮荒,人数甚少,其间兵力不足,能够长久的存活下来,除了因为西蛮无太多的可取之处外,便是西蛮有上好的天然屏障——毒障。
在西蛮的国都四周,全是山林围绕,这些树林并非寻常之物,它们在春日立抽芽,夏日长至鼎盛,而后一夕间盛景不再,空留下光秃秃的树干。
而在叶子落下的部位会分泌出有毒的粘液,此毒液越积越多,最终形成了如今的毒障。
“泱帝,可有作为?”
宋念小心翼翼问出口,见着梁言的摇头之后,一颗心沉了下去。
她一直想不清楚为何因为一尊塑像,泱国就要大军压境与西蛮,她一直都将专注点放在这尊突然出现的塑像上,却原来泱帝醉翁之意不在酒。
泱帝此次开战,图谋的是萧家军的千百条性命。他是想将萧素连同萧家军一同葬在西蛮的毒障中。
塑像不过是达成他目的的借口罢了。
“你要去救萧素,是吗?”
梁言一直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那类人。
今日不管是在城门口与她一同迎接北周使臣也好,亦或是半途中鲁莽的跳上她的马车也罢,这一切的行为只能表明一件事。
他要自己去救盟友。
宋念可以理解梁言的做法。这条谋逆之路,泱帝在他们面前已经先行一招,若是萧素真的折在了毒障山林,他们的计划无异于断掉半壁江山。
救萧素就是在救他们自己。
梁言看着一下子猜测到他心意的小丫头,心中即是宽慰,又觉得无比开心。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会跳上丫头的马车,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多看丫头一眼。
“梁言,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宋念懂他,便知他心中顾虑。倾身上前,用力的抱紧梁言。
“我答应你,任何事情,只要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强出头,不让自己身陷险境!无论何时都选择保全自己!”
梁言听着怀里的小丫头,一字一句与他承诺,心中温柔的要化成一摊水。
“丫头,我信你,”大掌抚在丫头的发上,感受着小丫头回抱住他的手臂,梁言嘴唇勾起,亲吻在丫头发尖,“丫头,切记京都无论发生什么,会有人站出来处理,若是对任何有一丝的怀疑,一定要毫不犹豫的出手,不能给旁人丝毫机会。”
丫头聪慧,可终究学不会心狠手辣。所以,他走以后,梁富会跟在她身边,他不愿意让丫头违背自己的原则,所以让他的人动手。
虽此叮嘱有可能会误伤他人,可却能够在最大限度上杜绝丫头的隐患。
丫头对他很重要,所以若因此带来的一切罪孽,他梁言一力承担。
“我离开京都后,梁府所有人都归于你名下,听你调遣。”
保护好丫头的安危就是梁府中所有人最高的使命。
“梁言……”
宋念看着梁言塞入她手里的令牌,一时间的哽咽就这样涌了上来。她不喜欢哭泣的自己,显得太过无能为力与懦弱,所以一头扎在梁言怀里。
“你要回来,好好的回来……回来娶我……我不嫁旁人……”
梁言身躯一震,揽紧怀中的小丫头,满目都是心疼。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