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醒了。
匆匆见过京郊山庄里众人一面后,驾车北上。
还带着梁言一起。
“小丫头,你说我们此举,可似私奔?”
梁言在马车内,握紧身旁丫头的手,笑着说道。
“按照我们那儿的规矩来算,你这儿撑死算作跟我见家长。”
车上无旁人。
梁言知她,宋念再也无需遮遮掩掩。
宁远郡守府里,并非她宋念的血亲,真的算起来,倒是北周晋安王与她还有义兄的名分。
“见家长 ,亦甚好。”
梁言朗声附和道。
求仁得仁,眼下丫头醒来,再没有比之更好的事情。
思及那晚,宋念与他所描绘之物。
“丫头,若是能与你一道,见见你口中的世界,该有多好……”
喟然长叹。
梁言是个极具冒险精神的男人,幼年时分,他已探寻过这片大陆的很多地方。所以,闻听还有另一个瑰丽多姿的世间,不可能不动心。
更何况,小丫头还来自那里。
“应该是没机会,带你看一眼了。”
宋念想了想,回答道。
她是因为突然猝死才会来到这个世界,即便回去,多半也是个死人。
“等哪日你想看了,我画给你看,可好?”
“好。”
梁言朗声道。
他是爱极了冒险,可今日如此问,实乃心中尚存不安。
宋念见此了然,坐到梁言身侧,握紧身旁人的手,望着其眼眸认真道。
“我不会走。”
她猜错了。
梁言或许好奇的并非现世风光,而是她宋念能否回去。
“若是可以,我也必定天涯海角,带上你。”
莫要说没法子,即便有。
宋念也不会徒留梁言一人在此。
这可是她寻了良久,才找到的人,必不会轻易丢弃。
得此承诺,梁言很是开心,握紧丫头的手。
“我以后可是丫头你的人了。”
某人没脸没皮,为了留下宋念,不惜“卖身为奴”。可胜在听的人笑靥如花。
“好,本殿下养个人还是可以的!”
北周与新国之间的合作,早已板上钉钉。
新国当日夺位,为了避免两面夹击,将北面一些郡县划归北周名下,如今两国相安无虞。
新帝本性难测,可眼下的萧国没有足够的国本,支撑其大兴土木,横征暴敛。
加之,萧素辞官了。
若是兴起征战,萧国无将可领兵伐北周。
梁言与她说,他们离开山庄的第二日,萧素上书辞去身上所有官职。
意欲同颜红玉归隐山林。
此前之所以几多挣扎,主要原因在颜御史身上。
颜御史不愿为新朝官吏,宁死不侍新君,此举让叶端溪很是不满。
即便其顽固、迂腐不化。
新帝也知颜御史是难得的好官。
可其不愿一身侍两主,主动卸下一身官职,回到老家侍候田产。并且,不愿将女儿嫁与萧素。
他们在颜御史眼中,与乱臣贼子无异。
加之,新帝将十数年前,谢长典御医被毒杀一事重提翻案,惹得很多旧臣子跳出来指责新帝不尊孝道。
弑父杀兄,夺取帝位的影响,一直都在旧臣心中。
他们眼中的叶端溪,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朝堂可谓是一片纷乱。
敢于站出来,指责与新帝者最起码气节尚在。
世间人人一张口,杀不尽,也不能全数杀尽,若是那般,他叶端溪怕是比之先朝的泱帝还要昏聩无道。
私心里,叶端溪不想成为泱帝那样的人。
梁言说,新帝若是滥杀无辜,萧素承诺会亲手了结。可若想好好治理天下的话,新朝光是平定朝内外,怕是都要十年之久。
守业更比创业难。
梁言不担心新帝会对他们狡兔死、走狗烹。
毕竟,谈及此事,为时尚早。
萧素望着新帝的今日,不可能一点不挣扎,加之颜御史以萧素辞官新朝为条件,逼迫之。
为了颜红玉,为了自己的解脱,萧素顺势而为,选择归隐。
“萧素征战多年,可惜了……”
世间不许美人迟暮,将军白头。
此乃一大憾事。
“丫头,你可知当萧素回到边疆,指挥将领回撤京都时,我曾见过他对着被殃及的城下百姓,无声泪如雨下……”
梁言解释道。
战死沙场或许是为兵将者,最酣畅淋漓、悲壮雄奇之事。
可萧素不能接受与泱国子民为敌。
“我能理解。”
宋念倒是真的能够想通。
昔日,作为泱国子民的守护神,如今一战,倒戈相向,泱国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虽然他们不以百姓为敌,可终究祸及百姓。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只此一点,萧素以后再想拿起武器,已是不能。
萧家军说到底还是灭了。
宋念没有想到,他们可以成为这场较量的胜利者,同时又是失败者。
几乎人人带着伤痕。
果真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与江湖中混,总是要还的。
而这场内战,梁言所求的不过是一张护身符。
或许,眼前的人比谁看的都清楚,所以才会从一开始便清醒自己所要何物,一直点到为止。
到了眼下,方才能置身事外。
宋念蹭到梁言身旁,伸出手将其抱在怀里。
“以后,我陪你。”
不是每一个人,从生下来就是个目标明晰之辈,梁言今日此番,只是因为他经历过太多太多。
千帆过尽,此人还能心智坚定。
何其难得!
梁言亦是揽着小丫头,嘴角轻笑。
迎着夕阳,一路直奔北周国。
甚是满足。
北周晋安王亦是满足非常。
原以为此生不能之事,一一实现,他的王妃与十多日前,替他诞下一子。
苏白诊治言母子平安。
晋安王一直提心吊胆的事,终于可放下心来,由于这一切太过美好,晋安王很长时间,不敢当真。
“想什么呢?”
北周王抬起头,看着明显神思不属的晋安王,关切问道。
“可是这段时间累着?本王宣太医与你瞧瞧?”
他北周王这个弟弟,什么都好,除了身体不甚康健。
王上知道晋安王妃如今产下世子,他这个弟弟后继有人,会更加振作,可总是免不了担忧。
“王兄无事的,我只是跑神了。”
被自家兄弟当场抓住,晋安王多少有些窘迫,在这堂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
“无事就好,我那小侄子的名字,你可定下了?”
北周国唯一的世子,选名字定封号,自是要好好的办。
北周王原是考虑晋安王身体,想着着王宫总管同朝堂重臣好好办理一番。
可他的兄弟言他们夫妻二人拿主意。
这都十多天过去了,依旧毫无头绪,他这个做伯父的都跟这着急。
“你们二人若是非要自己动手,没想清楚的地方,我派人前去晋安王府,同你们一块想。”
晋安王无奈哭笑不得。
他的兄长向来是说到做到,若是今日再没给他个解释,多半他的晋安王府是要变成朝臣集散地了。
“王兄,其实我们夫妻二人在等义妹。”
被自家兄长催促多日,今日的晋安王再扛不住了。
儿子出生,自家兄长为他高兴,这些晋安王都看在眼里。可这北周的国度里,还是有不同声音存在。
王兄尚未有子嗣可继,而他晋安王如今诞下北周国下一代世子。
其间意欲如何,无需多言。
这些事情,或许有朝一日都会成为动摇北周根基所在。
虽他不曾想过、王兄亦是不曾想,可天下臣民的悠悠众口,不得不防。
他很珍惜与王兄的兄弟之情,所以越发不能越矩。
“你们莫不是要宋念为孤的小侄子正名?!”
北周王很是气恼。
他兄弟的儿子,是北周的世子。何须区区一外邦人正名!
见着自己兄长生气,晋安王也早已料到。
至于他们选择宋念的缘由,其实不必解释,王兄自是明白。
第二日,北周胭脂王姬抵达皇都。
晋安王与王妃亲自迎接,宋念很开心,预祝她这位义兄和嫂嫂喜得麟儿。
按照礼法,她是需要前去宫中,向着北周王通知一声。
原就是流程,宋念未曾想到是在这里栽了个大跟头。
直到被北周王上扣在宫中,宋念都是懵着的状态。
北周在泱国的一切活动,由北周王亲自调教的易锦一手经办,今日她进宫,北周王竟是询问起活动细则来。
她一个甩手掌柜,哪里会知道细节?
还有,若是北周王真的意图让她参与其中,早干嘛去了?
被困在皇宫的宋念,可谓是一头雾水。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不是欢天喜地,来参加晋安王世子的弥月之礼的吗?
直到半夜时分,见她久久不归,晋安王带着梁言,亲自进宫接人,宋念才知道其中原委。
面上不显,可心中乐的不行不行。
这北周王上果真小气!为着给侄子起名的事儿,都能处处给她小鞋穿。
不过,这乐呵归乐呵,宋念还不至于真的搞僵事情。
替小世子庆生,本就是件高兴事,所以,她便辞了替小孩子起名的差事,转而只替小娃娃起了个乳名。
人家亲生爹娘的权利,她可不能剥夺了。
“康儿可好?”
思及自己与晋安王之事,只希望这个小世子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好,依着姑姑的话,你以后便是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