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轻歌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的手挤在秦云冽身上，但是使不上劲。
陈轻歌闷声抱着秦云冽，抓紧他的衣服都成一团。
她不停啜泣，不停大哭。
在秦云冽来之前，她只是不断流眼泪。
流到眼睛发酸。
秦云冽没抱着她，深吸一口气，把她抱紧。
“对不起。”
第三遍了。
秦云冽第三遍，说这三个字。
以往，他从来没给人道歉过。
他何曾有过这种给人道歉的时候。
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说这三个字。
他很清楚，陈轻歌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她却一直在受到莫名的惩罚。
她的承受力，原本有限，但现在忽然间，无限了。
他把她轻轻推开，擦干净她脸上的痕迹。
“你不会的。”
“我会！”陈轻歌一字一顿，字字说着她心里的不满，“我为什么不会？他都能下手，我为什么下不了手？”
陈轻歌是个能事事退让的人，但是她退不动的时候，便会激进。
而且是，很极端很贸然的那般。
秦云冽顺着她的头发，一下下用手指梳理。
“乖一点。”
陈轻歌绝望了，她仰着脸看秦云冽：“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这件事就这样了，是么？”
她摇着头，一边摇头一边开口。
“不，秦云冽，不可能乖，乖不了！”
陈轻歌就是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学乖，所以不懂什么叫爱惜自己。
到现在，伤痕累累是自己作，是自己活该。
“我不介意，真的以杀人罪，再进一次监狱，永远不出来。”
她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比她的生命，重要多了。
陈轻歌捂着脸，双肩不停抖动。
秦云冽重新把她抱得紧紧的。
“没关系，还会再有的，好不好？”
对于安慰人这件事，秦云冽并不擅长。
他本来就不相信，可以真的给人安慰。
一个人的伤口要痊愈，只能靠自己。
他的心口，也有伤。
可是，那个人是他爷爷，他该如何？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陈轻歌把秦云冽推开，力气大得惊人，“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了！再有，我也不会要了！秦云冽，如果你没有办法给我一个说法和交代，我就真的不想再看到你！”
一个男人，无能不是赚不到钱，而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秦云冽不是这样的人，她当然清楚。
但是，他让她好失望。
陈轻歌不明白为什么秦云冽总是让她失望。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其实跟他没有关系，不是他要这么做的。
但是，她真的觉得他是实实在在没有能力保护她，也没有能力保护孩子。
所以她不会再想要跟他在一起。
“秦云冽，你放开我。”陈轻歌的闭着眼睛连看他都觉得累。
秦云冽反扣住她的手，他的手指触碰到她手腕上的伤口。
“不就是想我给你讨个说法？可以，带你去！”
秦云冽脸上的阴鸷笼罩着他的脸，陈轻歌说的每个字，都是一个一个朝他扔出来的炸弹。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她说话可以这么决绝。
就像之前，她要和他离婚。
就像之前，在酒店，她说的那些绝情的话。
秦云冽把她抱上车，用安全带锁死。
这是他习惯路子。
这次，陈轻歌没有被他困着。
他发动车子，她还是来开车门下车了。
陈轻歌生怕秦云冽拦住她，着急忙慌开始跑。
但她刚做手术没休息多久，怎么可能有体力跑，没几步小腹便开始巨疼，疼得她捂着肚子往地上蹲。
“陈轻歌，你听点话！”秦云冽将她胳膊拉起来，拦腰一抱，整个人被秦云冽抱在怀里，“先不要跑，好不好，跟我回去，给你一个交代。”
陈轻歌不相信他了。
之前她还信的，她心他是对孩子好的。
可是现在，她知道，他没有办法保护她，也没有办法保护孩子。
秦云冽在她心中，越来越差。
“秦云冽，不需要了，我不需要了，真的！”陈轻歌死死抓住秦云冽的衣服眼睫毛随着颤动，“真的不需要了，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陈轻歌现在就像一块一块散开的骨头，摇摇欲坠，只需要一阵风轻吹过来，骨头便散了。
秦云冽原本还很耐心，现在已经不想再让她这么失控。
“听话！”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
……
秦家。
秦武正在后花园坐着喝茶。
上了年纪，也不想过多折腾，手上刚沾了血，他只想安安静静休息。
微风拂在秦武松弛的皮肤上，拂不去他的严厉。
后花园的景，以绿为主，实则没什么可观。
绿色，或许能够洗清手上的红。
秦武搓着一双遍布老茧的手。
有多少年，他没有亲自动手过了。
现在他倒是，破戒了。
但是他不可能无限容忍秦云冽这样继续下去。
秦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媳妇，为秦家开枝散叶的人，一定要清白干净，家境殷实。
这是，绝对不可能更替的事。
之前，他同意陈轻歌嫁进来，是因为当时陈轻歌的确比梁璐要更适合。
当时秦云冽想娶梁璐，但梁璐就只是一个收费站工作的女人而已，一没背景，二没学历，工作完全就不是他能瞧得上眼的。
陈轻歌的父亲，好歹有点家底，而且，陈轻歌的恋爱经历又干净，还喜欢珠宝设计，是秦云冽很好的帮手。
反虽然他更希望秦云冽找一个更好的，但那会儿，显然只能二选一。
他选择了，和陈轻歌的父亲合作，让陈轻歌嫁了进来。
没想到，陈轻歌是个倒霉的，时运不佳，嫁过来一个多月，父亲车祸，企业破产。
秦武想到这里，老脸沉下。
“老爷，少爷回来了！”陈姨过来。
其实她当然知道老爷和少爷还有陈轻歌三个人之间现在越来越复杂。
作为女人，她是心疼陈轻歌的。
但是作为陈家的下人，她只能闭眼闭嘴。
“嗯，那个女人也回来了？”秦武随口一问。
“回了！
秦武叹息一声，不明白自己的孙子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个毫不般配的女人。
以前，他不喜欢，现在就生了个陈晨而已，开始喜欢了？
陈晨还不姓秦！
想到这里，秦武就心里不痛快，一口老痰堵在心口，一阵猛咳。
“说我病了，重病，怕传染给他们，不见了。”
“这……”陈姨有些犹豫。
“爷爷，怕什么传染？”秦云冽牵着陈轻歌走进后花园。
陈轻歌捏紧拳头，感觉小腹又开始阵痛。
“陈姨，过来把少奶奶扶好！”秦云冽抬手松了松领带，把陈轻歌交到陈姨手上。
继而，他迈腿走到秦武面前。
“爷爷，给个解释，然后送你去医院。”秦云冽的声音里，极尽容忍。
陈轻歌双腿抖着，若不是陈姨扶着，若不是进屋之前一直被秦云冽抱着，她……
“我要你送我去医院搞什么？”秦武一口气上来，又开始咳嗽，“你自己管好你自己！”
“自己管好自己？”秦云冽拳头捏紧，“你知不知道你杀人了！”
他吼出这句话的瞬间，脖子上的青筋往外凸起，陈姨吓得拉着陈轻歌就往外退了好几步。
陈姨在秦家待了这么久，只见过秦云冽两次冲秦武发这么大火。
第一次，是秦武逼着他娶陈轻歌。
第二次就是今天，此时此刻。
秦武坐在椅子上，双手握着拐杖不停往地上摔：“你个不肖子孙，不肖子孙！”
“不孝？爷爷……”秦云冽眼圈发红，头侧一边，“你把我的孩子弄没了！爷爷，你让我没怎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