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官差上前禀报,“大人,仵作已经带到。”
仵作是个瘦小的老头,有着几十年的验尸经验,“死者死于子时。面露痛苦,多处肋骨断裂,是被马踏后,活活痛死的。且小老儿在死者的胃中发现了大量的烈酒,酒中含有少量迷药。”
沈凌点点头,看着跪在地上,毫无表情的人,“你的第三纰漏,就是算漏了时辰。”
“景阳侯府的小厮亥时看见后山有人,那便是你假扮的戚峰吧?可惜,戚峰自从进了你的帐篷,再也没有人看见他出去了,骆公子,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众人听完了沈凌的推理,皆是感叹万分,这一场布局,不说精妙,但也伤脑筋,探花郎不愧是探花郎,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发现如此多的蛛丝马迹。
跪在骆伟旁边的是戚峰的小厮,他早就忍耐很久了,“你个黑心子的,公子是真心待你,你为何要害他?!”
他有些冲动,伸手去捶打骆伟,“你良心被狗吃了……公子啊,你看上的这是个什么人啊……”
安修尘早就乖乖的闪到了一旁,反正不是他干的,乖乖看戏就好。
官差很快便将小厮拉开了,骆伟白净的脸…被抓花了,上面有几道血红的印子,触目惊心。
骆伟并不在乎,轻笑一声:“人人都说,探花郎是文曲星下凡,不光能文能武,我看编故事也是不错的。”
“哦?你还不认罪?”沈凌见骆伟此刻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心,不知道是铁了心不认账,还是视死如归?
“探花郎似乎忘记了破案最关键的一点,动机呢?我的作案动机呢?你也说过,戚峰待我很好,我为何还要杀他?”
骆伟几乎歇斯底里。
“骆公子当真要我当众说出来吗?”他附耳在骆伟旁边,“给你留一份尊严,也给死者留一份体面。”
只因这案子不光彩,是情杀。
在现场看戏的看得一脸莫名,什么话不能说出来?什么证据不能当面拿出来?
嘉和帝看了看曾大人递过去的证据,黑着脸,默默放了回去,仿佛自始至终,自己没动过那本小黑书。
听见了沈凌的话后,骆伟彻底沉默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自己最痛苦的秘密竟然被发现了!!
他只觉得耳旁边有隆隆声作响,有一道声音传来,“别哭了,以后我保护你。”
“我保护你……”这是戚峰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眼前仿佛出现了他们初见时的画面,那时候,他被哥哥联合外人围在巷子里毒打,是他戚峰然从天而降,赶跑了那些欺负他的人。他很感激戚峰,很感激这个嚣张的小子,他足够嚣张,足够顽劣,是巷子里有名的小霸王。
初见那年,戚峰八岁,他也八岁。
如今,他们马上都要及冠了。
只是,戚峰永远留在了即将及冠的年纪。
十二年来,他们是朋友,是兄弟,更甚亲兄弟,但,后来,戚峰渐渐变了……他们逐渐形影不离,逐渐夜晚睡在一张床上,就连喝水也共用同一个杯子。逐渐……他会搂着他睡……
记得第一次,戚峰搂着他睡,醒来的时候,他很生气,戚峰笑了笑说“长得这般白嫩,怪不得昨晚小爷把你当做楼里的姑娘了。”
那是第一次,他只是以为戚峰是认错了,可是后来的第二次,第三次是怎么回事?他……对他……竟然有情!
之后,他向戚峰坦白,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后来,那畜生……竟然……竟然狠狠地吻他!
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么能忍受?!
何况,这家伙,对其他人也有意……
昨日夜里,他到自己的帐子里,没说别的,只是抱怨。一进来就嚷嚷“安修尘那小子最近总和那白脸书生混,我看他就是背叛我们这个小团伙了!”
他卑微低下头,过去亲自给戚峰倒酒,“消消气,咱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他那性子,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多半也就图个新鲜。没个几日又回来了。”
谁知戚峰却直接压了过去,他看得出来,戚峰来之前就喝了一些酒,已经有些醉了。戚峰直接对他动手动脚,动作粗暴,“本来你不愿意,我也就准备放过你了,但是最近安修尘那小子不安分,只会给老子添堵,想来,还是你乖巧些。”说完他勾了勾他的脸,对着他的唇,狠狠地咬了两口。
……
沈凌看骆伟似乎陷入了沉思,现场鸦雀无声,都等着骆伟为自己辩解,或者是伏法。
“骆公子,你可想好了?”
骆伟从回忆中抽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该死!”
此刻,他脸上的血迹,红得妖冶。
触目惊心。
满场哗然。
恰巧戚峰的母亲从上京赶过来了,正巧听见这句话,她冲破人群,“你说什么?你这个畜生!”她上前扭打着骆伟,骆伟只是跪在地上,任戚夫人捶打。
“你这个小畜生,我们家峰哥儿对你那般好,你为何要害他?”戚夫人简直是泣不成声,满脸都是泪。
安栩栩也是第一次接触到现场审理案件的情况,她上前扶住戚夫人,“夫人,节哀。”
地上跪着的骆伟再来一句,“他该死。”
他该死。
戚峰他该死。
为什么呢?自己为什么会杀了他?当真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的想法?
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为何在那种情境下,听到戚峰的话,他会那么生气。
戚夫人哭诉着:“我知道,我们峰哥儿不是个好人,他性子野,被家里宠坏了,在外面也是无法无天的……呜呜……我的峰哥儿……”
安修尘心想:还真是这样,他们几个纨绔聚在一起,爱做纨绔做的事,但却从来不干坏事儿。否则也混不到一起啊。
“呜呜……你个小畜生,每次到我们家来,我们夫妻俩对你还差了吗?”
骆伟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戚夫人,戚夫人已经五十多岁了,他虽恨戚峰,但对戚家人并无恶意。正如戚夫人所说的,他们对他都很好,就像干儿子,或许更像……儿媳妇?
“你倒是说个名头…为何…呜…为何要杀…杀我儿?”戚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想弄清楚,“是因为峰哥儿…太顽劣了吗?”
骆伟闭眼,摇了摇头。
戚峰的小厮也哭诉,“公子变得暴戾,情绪反复无常,全都是因为骆公子你啊!”
听到这句话的骆伟双瞳睁大,耳朵嗡嗡响,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那一刻,他简直要吐出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