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烧了?”季二公子掩住心头兴奋追问道。
他就知道安子会替他认罪!
安子已是泪流满面:“小的猪油蒙了心,祸害了这些良家女子,最近这次发现衣裳上少了一粒纽扣,担心出岔子,就把衣裳烧了。大人,小的认罪,求大人饶命啊!”
曾建压根不理会安子,缓缓扫视着侯府下人问道:“你们有人见此人穿过带着翡翠纽扣的衣裳吗?”
一众下人沉默不语。
他们自然没见过,可是谁敢说呢?
安子是公子的贴身小厮,到了此时这些下人哪里还想不到真正的凶手是谁,早已吓得双腿发软。
季二公子冰冷的目光扫向路子。
路子打了个哆嗦,寒气从尾椎骨直往上窜,脱口而出:“小的见过!”
一句话说完,他虚脱般晃了晃身体。
应该庆幸的,至少现在替二公子顶罪的是安子,他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曾建看向路子,那种洞悉一切的目光几乎令他站立不稳,扑通跪倒在地。
“小的真的见过安子穿带翡翠纽扣的衣裳,当时还嫉妒来着,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安栩栩听着路子的胡言乱语,唇畔挂着冷笑。
季二公子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推出下人顶罪。
就在这时,少女毫无感情的声音突然响起:“说谎要下拔舌地狱哟。”
因为这话来得太突兀,众人一时愣了,正要寻找声音来源,跪在地上的路子突然惨叫一声跳起来。
这声惨叫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当下再无人理会是何人说话。
路子面露惊恐,跳起来后捂着嘴就要跑。
“拦住他!”曾建喊道。
两名衙役立刻按住了路子肩膀。
路子死命挣扎,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十分可怕的景象:“放开我,不要拔我的舌头,不要拔我的舌头!”
曾建捋了捋胡须。
这是什么情况?
“谁会拔你的舌头?”
“恶鬼,恶鬼!”路子已经吓得毫无理智,张牙舞爪扑腾着,“我见过,安子也见过。对,对,是她们报仇来了,她们找我们报仇来了!”
“你们杀了她们?”曾建追问。
眼前的小厮好像吓疯了,看神情不像是假装的,正是盘问的好时机。
路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们杀的,是二公子!那些小娘子都是二公子杀的,我和安子只负责埋尸……我没有撒谎,没有撒谎,放了我吧……”
突然有殷红的血顺着路子嘴角淌下来。
曾建当机立断喊道:“撬开他的嘴,当心他咬断舌头!”
两名衙役用力掰开路子的嘴,露出血肉模糊的舌头。
还好没有断。
曾建悄悄松了口气,看向早已吓傻的安子,大喝道:“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替你主子掩饰吗?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安子浑身一抖,下边已是湿了,如烂泥般瘫在地上,认命道:“路子哥说的不错,那些小娘子是二公子……二公子杀的……”
他现在相信了,这世上真的有鬼。
不然那天夜里他们见到的是什么?不然路子说谎后为何疯了?
他帮着二公子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就算当替罪羊死了,那些被二公子害死的冤魂会放过他的家人吗?
一定不会的!
冤有头债有主,他还不如实话实说,至少那些女鬼不会迁怒他的家人。
“你们,你们这些混账!”季二公子自知大势已去,脸色苍白如雪。
曾建弯了弯唇角,大手一挥:“带走!”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季二公子!”季二公子嘶声喊着,早没了名门贵公子的形象。
吏部尚书夫人不知何时醒来,见儿子被抓不顾形象冲上去。
安琳琳见状跟着跑过去。
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把她牵扯进来!
“不能抓我儿子,你们放开他!”吏部尚书夫人看起来柔柔弱弱,这时候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力往衙役身上一撞,竟把衙役撞了一个趔趄。
“夫君,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说话啊——”安琳琳趁机拥住季二公子嘶声喊着,趁人不备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我有了——”
季二公子有些茫然的眼神登时清澈了,死死盯着安琳琳。
她说什么?有身孕了?
安琳琳拼命点头。
相信吧,只要相信她,他总不能对怀着他孩子的母亲出手,让她和他一起身败名裂。
“带走!”
任凭季府的女眷如何哭喊,曾建丝毫不为所动,命属下带走了季二公子与两个小厮。
至于那些尸骨,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清理完的,繁花似锦的侯府花园成了暂时的停尸处,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吏部尚书夫人追在后面跑:“我的文儿是好孩子,不会害人的,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曾大人,求您手下留情啊!”吏部尚书早没了先前的沉稳,死死抓着曾建的手就要给他跪下了。
曾建面无表情拱手,“稍后或许还要传你们上堂问话,还望季尚书到时候配合。告辞!”
吏部尚书踉跄后退,面无血色。
曾建利落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顿转回身来,目光越过吏部尚书落在不远处的花木旁。
那里俏生生立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人白衫红裙,端的是人比花娇。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与这件凶案有何关系?
曾建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奈何此时不是叙话的场合,只得遥遥瞥了这么一眼,好要那个小少夫人知道他看到她了。
小丫头胆子大心眼多,现在不把这次碰面坐实了,说不定以后问起会不承认呢。
谁知白衫红裙的少女只是莞尔一笑,冲他优雅屈膝。
曾建一怔,不由翘了翘唇角,带着众衙役转身离去。
侯府大门大敞而开,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番动静早就已经传到了外头,现在人人都知道季二公子害了人,侯府花园里一口气挖出了十具尸体。
十具尸体啊,这是什么概念?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死人,这样的热闹怎么能错过?
那些颇有心得的大妈大婶们早就准备好了烂菜叶子鸡蛋壳,就等着那残暴的杀人凶手出来时往他身上招呼了。
什么?为什么没有臭鸡蛋?开玩笑,鸡蛋多金贵啊,放臭了还能给猪吃,怎么能便宜了这种人?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冰粉儿,好吃的冰粉儿,吃一碗看热闹不会中暑哟——”
一时间季府门外竟比赶集还热闹。
这些人中站着一个表情麻木的妇人,说她表情麻木,可若是细看,就能看到妇人眼中仿佛酝酿着一团风暴。
“出来了,出来了!”人群一阵骚动。
看到被衙役押着的季二公子,有人惊呼:“真的是季二公子!”
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智慧,在他们看来这么尊贵的人物被差爷押着,那肯定是凶手没跑了。
妇人旋风般冲了上去,照着季二公子的脸就是一耳光,随后手脚并用,恨不得把每一寸身体都当成武器弄死眼前的人:“畜生,你还我女儿命来!妞妞给我去买桂花糕的,你怎么能害死她,她是我的命啊——”
“大婶,你冷静点——”衙役劝道。
秀娘子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怕用嘴也要咬死这个畜生,替女儿报仇。
曾建叹了一声:“大嫂,停手吧,花园里挖出了十具尸体,和你一样失去女儿的还有九家,本官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秀娘子怔怔后退,捂着脸痛哭起来。
她即便有了公道,可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畜生啊,丧尽天良!”围观百姓忍不住骂起来,烂菜叶子鸡蛋壳纷纷往季二公子身上扔。
“都住手,不许你们侮辱我儿子——”吏部尚书夫人拼命拦在季二公子身前。
围观者动作顿了顿,随后更多烂菜叶子飞去:“你儿子就是心头肉,别人家闺女就是大风刮来的啊?”
眼看场面越发难堪,吏部尚书忙命人把吏部尚书夫人拉开。
顺天府衙门注定是热闹的一天。
曾建把季二公子及两名小厮带回去后,立刻升堂问案。
季二公子自知大势已去,由始至终一言不发,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令人又气又无可奈何。
好在两名小厮受不了这种架势,很快就招认了那些受害女子的身份。
受害女子有六人是上上京城人,三人是周边县城的,还有两个外地人,其中一位就是迟老爷的女儿,另一位受害女子的来历两名小厮已经说不清楚,只记得是岭南一带的口音,遇害时间在八年前,想找到苦主希望渺茫。
季二公子能干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来,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见到貌美女子就下手,事实上,他极为挑剔,那些女子都是因为某些地方引得他心动,才会引来杀身之祸。
也因此,这些女子中什么身份都有,甚至还有一位官宦人家的夫人。
对于季二公子来说,这些少夫人就是他相中的猎物,一旦锁定目标就会耐心盯着,或长或短,总会遇到合适的时机把人弄进侯府来。
这也是两名小厮能记得这些女子来历的原因,有两个少夫人他们甚至在对方家附近盯梢长达半个月之久。
证据确凿,签字画押,曾建直接判了季二公子收监,两名小厮斩立决,让看热闹的百姓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