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熏香袅袅。
一位相貌精巧的男子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风景。
已经是七月份了,花园里繁花似锦,树木葱郁。安栩栩和四书在园子里玩了一上午,现在正在凉亭里喝茶。
沈凌望着那一人一狗,画面很和谐,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她活得这样明媚张扬,快乐至上,现在是他的妻子。
沈凌的手臂已经“好”了,他也想和安栩栩多多交流,可是他没时间。他与笑春风的合作还在继续,朱茂已经是永王的人了,想要整垮他,没那么容易。
广安在身后看着自己公子好像有心事,不过他没那本事猜到,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书信:“公子,铁心阁那边传了消息过来。”
沈凌接过信,广安默默退到了一旁。
他看书很快,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抓住最重要的东西。他把信往书桌上一放,开口说:“樊璧要回京了。”
广安惊呼不已,“就是那个战西凉,平南疆的少年将军,樊大将军府的大公子?”
“正是。”沈凌不知道樊璧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回京,但是,边疆时局稳定,回京述职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怕,他也会参与到党派之争。
沈凌看完了信后,将纸放到点燃的蜡烛上面,灰烬尘飞。
这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少爷,外面有一位公子说是你的好友,想要见你。”门外有小厮在小声通报着,广安打开了门,问道:“可有说姓甚名谁?相貌如何?”
小厮回想了一下那人的相貌,挤出好几个词:“那位公子只是说他姓辛,没有说具体的名字。他长得高大,浓眉大眼,相貌不凡,四分粗犷六分儒雅,一身凛然正气。”
听着小厮的描述,沈凌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请他进来。”沈凌话才刚出口,突然觉得不对,“等等,我亲自去接。”
辛玉已经被小厮请进了大厅,正在花厅里面喝茶。他已经喝了一杯,丫鬟正准备给他续茶。他生的高大威猛,臂膀结实有力,皮肤被晒成小麦色,更添了几分男人味儿。一举一动都在散发着迷人的荷尔蒙。
沈家是文官出身,两位少爷都是白净书生,突然来这么一位带着些许野性的男子,不一会儿就在沈家后院传开了。
还有几个小丫鬟借着送糕点,偷偷看他,个个都看得面红耳赤。碍于沈家的家规严格,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好低着头进去,又低着头出来,不敢耽搁太久。
沈凌到的时候,刚好一个小丫鬟红着脸,低着头出去。
沈凌微微皱眉,但很快张开笑颜,拍着辛玉的肩膀:“蒙正兄,他们说我有一位英武不凡的朋友到了,我一猜便知道是你!”
辛玉,字蒙正。《易•蒙卦》:“蒙以养正,圣功也。”辛玉的字如同他的人一般,正气凛然。
“哈哈,你小子迟迟不来,我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辛玉也爽朗的笑起来,两人一拍肩膀,几番谈笑,坐下说话。
“你小子行啊,之前山中一别,一年未见了。你现在越长越壮实了,不像以前那般弱不禁风的。是个男子汉!”
“辛大哥威武不凡,与辛大哥相比,我这再怎么练,不还是弱不禁风吗?”
“哈哈,那倒也是。听说你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啦,大哥我这也没什么东西送你,就是带了件小东西,你看觉得怎么样?”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朝沈凌扔过去。
沈凌伸出手接住了,仔细一看,荷包上绣着的竟然是一对鸳鸯,不过不太像,倒像是两只水鸭子。他抚摸着两只“水鸭”的针线,嘴角浅笑:“辛大哥,你这礼物太贵重,我可不能收啊。小弟我已经成婚了。”
辛玉也看见了沈凌的目光在那两只鸭子上,脸颊微红,“你这家伙,一年未见,嘴皮子还是那么利索。荷包可不是送给你的,你想都不要想。你别打岔,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喜不喜欢?”
沈凌打开了荷包,里面是一只白白的牙齿,很大,像是兽类的牙齿。他一惊:“辛大哥,莫非,这是那只大虫的牙?”
辛玉一脸得意,骄傲道:“正是。”
沈凌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光:“大哥这样好的武艺,这般俊俏的身手,若是从军,必定是我大赵国的一员龙虎猛将。”
“时行,其实今天我来,还有一事想和你说。”辛玉正色道:“其实,辛玉不是我的本名,我姓樊,名璧。”
樊璧,字蒙正。
樊大将军府的大公子,大赵最年轻的将军。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时行”正是沈凌的字。当时他离开玄真道人的时候,玄真替他取的。
《易•大有卦》:“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师父希望他坚忍不拔,以后成大器。
沈凌将荷包抛回去,“大哥龙章凤姿,必定不是普通人,我早已有猜测。我说我无父无母,伶仃孤苦。其实我师从玄真道人,有父亲有家人,只是在外学习了十七年。现在我俩扯平了。”
“哈哈,时行果然聪慧,我就知道骗不了你,所以率先坦白投诚。”樊璧摸着荷包上的绣品,今天他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不过我说呀,时行,咱俩好歹也算是共过生死的朋友了吧,你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也就算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告诉我。”
沈凌耳聪目明,已经看到了屏风后那一抹粉色的裙角,家中喜欢穿粉色衣裳的,就只有一人,他的三妹,沈蓉。
屏风后传来一阵打趣的声音,他的脸不经又黑了一分。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没有太多的感情,只要不讨厌就行,不过此番她实在是太不知礼数了!
沈凌微微颔首,欠了欠身:“是小弟考虑不周,蒙正兄既然到了,何不和小弟去书房仔细一叙?”
樊璧是习武之人,对于有人窥视,早已经察觉到了,顺势道好。
两人起身,正欲外出。那架出自名家之手的屏风,弱不禁风的,突然就倒下了。沈凌黑着脸看着屏风后面的两个人,正是他的三妹沈蓉和四妹沈悦。
沈蓉看到自己大哥满脸凶相,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作出满脸惊讶的样子:“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呢?”她做势又看向了旁边的樊璧,问道:“咦,这位公子是谁呀?是大哥的朋友吗?好像没有见过。”
旁边的沈悦一直不停地拉她的袖子,让她别说了,没看到大哥的脸已经黑得快滴出墨汁了吗?
沈凌见她独自见外男,还不知悔改,更加来气,咬牙切齿:“我还没有问三妹呢,你们又在这里做什么?”
沈悦几乎是快被吓哭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平时不张扬,生活得就像个影子一般,豪无存在感。平时一般都是沈蓉带着她,沈蓉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沈蓉胆子大,“我和四妹在玩捉迷藏呢。对吧,四妹?”
沈悦见三姐将自己扯出来,不敢出声,只晓得连连点头。
沈凌已经是很生气了,这都是家事,让外人看见了不好,转头向樊璧道歉:“蒙正兄,今日对不住了,你看这事••••”
樊璧是正人君子,从来不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放心,今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沈蓉见自己的小把戏就这样被看穿,脸上不好意思起来:“这就是个意外,我本来不想来的,都是意外!”
沈凌也懒得和她多说,“回去吧。”
他转身就和樊璧出了花厅。
外面阳光正好,两人皆是长得高大,沈凌身高八尺有余,樊璧比他略微高上几分,沈凌的身形修长,樊璧高大威武,两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非常吸引眼球。
安栩栩正在池塘旁边的凉亭里吃着葡萄。
上次因为安栩栩意外落水,池塘边上现在围了一圈篱笆,充满了乡土气息。这是沈家唯一一个修建在池塘上面的凉亭,格外的凉爽。
她的外租家是有名的富商,什么时兴的水果都会给安平伯府送一份,现在她嫁到了沈家,耐不住外祖母喜欢她,偶尔沈家也跟着沾沾光,有新鲜的额葡萄可以吃。
她边吃边剥着葡萄皮,但总是吃得比剥得快,有时就会直接把洗干净了的葡萄塞进嘴里。嘴里还会咕哝着“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吃葡萄吐葡萄皮。”
沈凌和樊璧边走边聊着,樊璧打量着沈府的花草树木,不忘评论:“环境很清幽,果然是清流门第。”
注意到沈府的池塘被篱笆围起来了,樊璧向来和朋友是爽快的,问:“只是这池塘为何被保护起来了?”
沈凌笑了笑,“数月前,夫人不幸落到水中了,为了防止府中还有其他人掉进去,就围了。”
“弟妹可有大碍?”
“无事,只是昏迷了一会儿。”
两人走着,很快便看见了凉亭中吃葡萄的那人,一席碧绿的罗裙,碧绿薄料衫子外盖着斗锦背心,挽着简单的发髻,皮肤白皙,不御铅华,天然明姿秀色。
樊璧见那亭中的女子乌云叠鬓,粉黛盈腮,丰姿秀美,态度宜人,便知道这是京城第一美女了。她还是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一样,明媚活泼,永远都生活得很快乐。
樊璧很快便将目光转移了。
安栩栩见到两人过来,站起身来很热切地打招呼:“夫君,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快过来吃葡萄。”她看向一旁的樊璧,觉得很熟悉,可是想不起来了,问道:“这位大哥是?”
“这位是樊少将军。”
“哇,竟然是那位少年英雄樊少将军,我今天可算是见到活人了,以前只是听说你的事迹,还没有见过人呢。”安栩栩明明白白的表示出花痴,沈凌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对此见怪不怪。
樊璧浅浅地笑了笑:“弟妹好。”他心中微微泛起几丝酸涩,他们有多少年未见了?两年?三年?是该有多久了,久到她竟然认不出他来了。
纵使经历了千军万马,樊璧也没有逃避,此刻却有些想逃。
好在他年龄较长,见多识广,经历丰富,这种尴尬的场面也应付过不少,几人有说有笑。场面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氛围。
未了,樊璧起身告辞,沈凌送他到门口,随从牵来马,樊璧翻身上马,“回去吧,时行。”说罢,便策马离去。
沈凌望着那奔腾的背影,心中疑惑,莫非夫人和这樊大哥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