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茗猜得出什么能讨来皇上的信任与欢喜,皇上又如何猜不住栾茗打的满满当当的算盘?这殿前一坐的又有几个是糊涂人,不过是无心客罢了。
“姐妹情深,朕还真是欣慰。”
皇上眯着眼打量两人,不止是栾芝,连栾茗都紧张了起来,任由豆大的汗珠顺着额间滚落,饶是她与宫中人打了数年的交道,唯有坐在龙椅之上的这一位,是不容她小觑的。
人精大抵就是这个模样的。
“罢了,此事朕心中已有分寸,便不细问你们太多了。”
栾芝刚要松了一口气,就见皇上笑问栾茗:“不知儿媳想让朕如何处置栾小姐?如何为朕的皇孙讨回公道?”
“儿臣不敢说什么公道与否,毕竟这有些事,并非是儿臣三两句话便可说清的。只是,儿臣相信陛下必然能做出最公平的处置,也能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你倒是极会算计朕。”
皇上笑中含义颇深,这世间敢如此算计他的,又有几人?若此时他许诺可以为其讨来公道的人是栾芝,栾芝恐怕能将早已废弃的十大酷刑尽数搬出来。
他会兑现承诺,可栾芝也必然得不到任何好处,这一点栾茗倒是看的极其透彻。
无论栾茗说什么,都会有人指点栾茗无凭无据陷害栾芝,亦或是自导自演了这一出荒唐戏;至于那处置的方式,更可让人从中挑出些瑕垢来贬低了。可若将这个烫手山芋抛到皇上的手中做决断,便会是全然不同的一种发展。
“那此事可就由朕亲做决断了。”
皇上瞥了历晖年一眼,似是夸赞历晖年眼光独到之意,那人也回了个骄傲的神态,如在得意这世间这么优秀的女子只有他的栾茗一个。
只有他的栾茗。
“既然如此,那便降栾爱卿一阶官职,罚取三月俸禄,何日管教好了府中家事,何时再来与朕谈及恢复官职之事。”
栾芝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上次作假画被栾珏发现,就被打的皮开肉绽,如今腕上还有几道尚未养好鞭痕,如今害栾珏丢了官职……栾芝只觉陛下还不如直接下一道赐死的圣旨,至少好过了被栾珏活活打死,亦或是逐出家门。
“陛下!”
栾珏顿觉不公,正欲起身辩驳,就发现自己如同哑了嗓子,什么也说不出来。皇上决定的事,他哪有动摇的资格?
“怎么了?栾爱卿。”
皇上斜了一眼,丝毫是不在乎栾珏骨子里的反抗。栾珏一时连当场杖毙了栾芝的心都有了,愤怒被压下,他只好逼迫自己讪讪一笑,故作是不在乎。
“臣领旨,日后定对小女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有如此过格之举,若有,臣愿辞官携举家上下返乡,此生再不入京,后辈亦不从政……”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安原王自然不急于此时落井下石,可眼见栾芝这性子能将整座栾府都败祸了,安原王才有些慌了神——这等不安分的性子嫁了过来,府中哪还能有一日的安生日子。此时再不想办法推辞掉这门亲事,还要择什么吉日不成?
“朕倒是忘了你。”
安原王愣了神,一时未听出皇上所言何意,就已经被皇上一并处置了:“这栾小姐当时也是你心心念念的儿媳,如今尚未过门,却因算得上是你安原王府的人了,你便与栾大人一齐罚俸三月,好好管教栾小姐罢!”
他怎么有种被人针对至极的感受?
慕天捷此时所饮的本就是苦涩至极的闷酒了,听了皇上这话,更是被呛了一口,止不住的咳了起来。安原王又何尝不是如此窘迫的心境?
“父皇,儿臣正是为了此事想要与您商议,如今有几位王叔在此作证,又有诸位大人见证,儿臣着实是想将此事挑明……”
“哦?不知是何时?”
“儿臣想求父皇退了栾小姐与世子殿下的婚事,当时是父皇亲指的婚事,如今自然也需父皇下旨才是。”
栾茗看了身侧的历晖年一眼,倒是一齐感慨着安原王向来如此狠绝的性子。
“你这倒让朕有些难办了。”
“儿臣也知此事实在是为难了父皇,栾小姐的确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只是依儿臣的拙见,栾小姐并不适合做府中主母。”
栾芝忽觉自己如同被人挑选的白菜,想要便要了,不想要便一同扔去烂菜叶堆中,实在是没什么道理。
“朕倒是觉得这栾小姐还是不错的……毕竟这世事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届时你多提点提点,也许栾小姐就通透了。”
皇上仔细打量了打量崩溃瘫坐在地的栾芝,这话竟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更何况这栾小姐当初不是你百般意中,争而要迎进家中的?你如今变了卦,岂止是栾小姐,就连栾大人都是不好做的。”
“小女福薄,倒也不敢奢望太多,全凭陛下安排便是。”
栾珏苦笑,她只盼着栾芝如今不要再给他折腾出什么事来,老夫人被栾芝气晕了过去,他何尝不是只靠着一口仙气吊着,眼见下一瞬可就要将这股气咽下去了。
“儿臣自然知晓其中顾虑,所以补偿栾家的银两,儿臣定会仔细打点。”
安原王倒是不介意将话说的更加直白,只要能将这一门婚事推辞过去。
“栾小姐的确是闺秀典范,只是这今日的事,实在是入不了本王的眼。栾小姐与栾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与本王计较!只是想让本王松这个口,便要恕本王难以原谅了。”
“老三!你这也未免太过执拗了些,当初争过这门亲事的,可也是你。”
“父皇有所不知,当初儿臣答应下这门亲事是因为听闻栾家大小姐栾茗贤良淑德,为人质朴良善,殊不知其间有些误会,倒也是儿臣的疏忽不假,可如今儿臣总不能继续错下去!”
栾茗笑笑,安原王竟还对她评价颇高?可惜安原王所意中的只有她好拿捏易控制这一点。
栾芝早就不指望安原王能心软分毫,改变主意了,她只觉苏子气若游丝的气息甚是怪异,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下来了。
她猜忌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又将食指伸到苏子鼻下去试探苏子微乎其微的鼻息,栾芝的心砰砰跳着,几乎不敢凑的更近,生怕再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