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苏子的鼻息还是在栾芝凑近的一瞬停了下来。
栾芝的一声哀嚎，惊得四座皆是不安，连与皇上争论正占上风的安原王，都不由得蹙了眉，将余下的话收住，满面嫌弃地质问道：“栾小姐，你这又是在做些什么？如今可是宫宴之上，是天子脚下，岂容你继续造次！”
“罢了，罢了，老三，你也歇歇气，瞧你气的，成什么样子？”
皇上劝抚道，却也因栾芝这尖细刺耳的一嗓子心生烦躁，难以自若。
“死，死了……”
随着鼻息的停止，苏子的手脚也开始僵硬发凉了起来，栾芝一时不信邪，便提着胆子晃了晃苏子已经僵直的手腕，不晃还不要紧，这一晃，苏子便整个人都翻了个身子，与栾芝两眼相视。
栾芝才发现苏子根本没合上眼，而是留了一双溜圆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经这一磕，苏子的眼眶里竟往外渗出了一股浊黑色的稠血，栾芝顿觉自己呼吸与心跳都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苏子七窍都开始渗出浊黑色的稠血……
宫宴之时死了人，该是多么不吉利的事？今日是雍州王的生辰宴，出了那么多琐碎事，皇上也只因是喜庆的日子一笑而过，而此事，则是彻彻底底的触及了皇上的底线。
“大胆！”
皇上一拍桌案，案边的果盘直直摔在了地上，顷刻就是粉碎，瓜果亦滚落，可哪有人关注果盘好坏？只留神皇上勃然大怒，怒喝道：“朕今日已经足够给你留下脸面了！朕竟不知，世间还有你这等不知好歹之人！”
“臣女！臣女愿望！苏子是臣女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臣女又怎会害她，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一定是有人下毒！”
栾芝仿佛找到了可以利用的借口，在口中接连嘀咕着几句话：“对！一定是有人下毒才是，对！一定是有人给苏子下了毒，否则，否则怎么会……”
“皇儿。”
“儿臣在。”
历晖年起身，向皇上恭恭敬敬地拱手见礼，曾几何时，众人已经将这一声“皇儿”当作了皇上专门来唤历晖年的一个称呼。
“朕听闻皇儿对岐黄之术一向有些见解，还请前去诊断诊断，到底是不是有人下毒？”
提起下毒二字，安原王整个人的神色都狰狞了起来，要不是瞧见栾芝那没脑子的模样，他几乎要以为今日便是历晖年存心给他设下的一个局了。
“略懂一二，上不得台面。”
历晖年将怀中的清成抱到了栾茗的怀中，适才起了身，一身胭红泛沉色的袍子，倒是极衬他。
“爹爹要努力！”
清成为历晖年打着气，历晖年也哄着他：“爹爹一定不辜负清成的信任，所以清成要乖乖的和娘一起等着爹爹。”
谦逊如历晖年，自傲亦当如历晖年；谦逊在了一切皆是藏而不露，自傲在了身有自傲的资本。
栾芝刚要因害怕而退居一侧，却一不小心刮起了苏子的手腕，露出一道极为显眼的淤青。
这下子倒是什么也说不清了。
历晖年轻轻按压苏子的小腹，又检查了几处格外显眼的伤痕，乃至脖颈上被栾芝所赏赐纱巾遮挡着的一道掐痕，如今仍能辨识出清楚的腥红手印，还有几道被指甲抓出来的小小坑陷。
“回父皇，这位姑娘之所以咽气，是因为被人打破了脏器，脏器破裂，适才积血而死。而且是日夜累积的毒打，才会有今日。”
栾芝心中慌迫，不问便已仓惶辩驳了：“这，这就说明更与臣女没什么关系了！臣女与苏子向来是相处的极好，与那亲姐妹也不逊色毫分，又怎会忍心下手打她……这可是一条鲜活人命！”
瞥了一眼苏子颈间又黑又红的手印，栾芝便不敢再细看了，又心虚地将手藏在身后，生怕有人认出什么不该认出来的。
“陛下，臣女的确是十分冤枉的……”
见辩驳无用，栾芝只好挤出几滴眼泪，用委屈来掩饰自己的心慌：“苏子自幼便被送入了栾府当差，臣女便是粗活累活也舍不得让她做……”
可她刚刚踢了苏子一脚的景象，可还是历历在目的。
“那就得问问栾小姐是谁日日见得到这位姑娘，甚至能每日动手教训上这位姑娘一次了。只是栾小姐口口声声说将这位姑娘当作姐妹，为何从未发现这位姑娘身上伤痕累累？”
“苏子心中仔细，害怕臣女担心，适才什么事都瞒着臣女，不敢与臣女相说！可若是让臣女早些知道了，臣女必然是要为苏子讨回来一个公道！”
栾芝声泪俱下，实是让人同期不已。只是栾芝来说这话实在是昧良心。
“呀，云姐姐，我记着你今日正午不是正瞧见栾小姐在训丫鬟？这莫不是……”
席间不知哪家的小姐主动将话头挑了起来，又故意放高了腔调，边是怕人听不见，又装作一副生怕人听见的模样，实在是矛盾。
“嘘，这话我可不敢说。这看见归看见，我哪敢乱说？毕竟这训丫鬟的事儿倒也是常有，也没见哪个训出事来，只是我倒也没见过下手这么狠厉的……”
云芷一开口，几个平时瞧不惯栾芝平时飞扬跋扈的嚣张模样的贵女们也是沉不住起了，皆是与云芷附和着，道一声自己也瞧见了，听的栾芝的脸是青一阵紫一阵，没个好颜色。
“不知云家小姐是瞧见了什么，可方便解解朕的疑惑。”
云芷所盼的自然就是这个，她款款地起了身，向皇上见过，便添了几笔墨水的润色道：“今日臣女与几位小姐在御花园中散心赏花，正遇见了栾大小姐正在管教奴婢，那奴婢哭得实在凄清，又咳了好些的血，臣女一时心中不忍，便多言劝阻了两句，却被栾大小姐说是多管闲事，不该管她偷了东西的婢子。”
“你胡说！你——你为何如此诬陷我！”
栾芝又是凄厉的喊了一嗓子，尽显落魄与无援。
她这些心思显然是难与云芷比较，云芷听了她的话，仍是一副沉着模样：“不该管旁人的家事臣女自然知道，只是那婢子实在哭得厉害，臣女也是于心不忍。”
于此，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