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杨府离开,已是夜里了,皓月晨星在夜空中佐伴,栾茗叹了口气,只觉自己是有万分的凄寥难以细去言语的。
历晖年再回京,是七日后,除了一卷栾茗未曾见过的医书外,就再未拿什么旁的东西。栾茗格外笃定,这本名为《怀莲方》的医书就是值得历晖年专门离京一次去取的东西。
与历晖年一起回京的还有雍州王,思来想去,栾茗觉得历晖历晖年高低是将她所规劝的话听到了耳中,这一点栾茗心中是有些欣喜的。至少她在旁人心中有了些地位,说出的话也有了些分量。
人生苦短,值得奢望的不多。
眼见便是要到了雍州王的生辰宴,宫中提前几日就布置好了摆设宫宴的大殿,皇上又一挥手,下令要大赦天下,京中无一处不是庆祝之声。
这排场,便是皇帝的寿宴也不过如此了,栾茗亲自出府去挑选墨宝,还听那墨宝阁的老板说宫中来人给挨街的商户都封了红包沾沾喜气,足见皇上对雍州王的看重。
彼时栾茗不懂,为何权贵宾王皆赴此生辰宴,安原王仍敢下毒,就不怕被人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如今栾茗在宫中见的门道多了,才知许多亲王都是与安原王交好,诚心实意的陪他演上这一场戏,做一个殿前孝子的戏码;而安原王正是看重了人多便乱这一点。
今日栾茗是独自起的床,因为历晖年昨夜便被皇上召进了宫中,道是有要事商议,栾茗细去想,大抵也是今日雍州王生辰宴之事。
栾茗只择了一件胭红色的霓裳,眉间朱红轻点,倒是也沾了沾今日的喜气。
“茗儿。”
她昨夜根本没与历晖年商议过,历晖年却十分默契地与她同穿了胭红色的衣裳,却因外衣上暗纹黑缎所占更多,添了几分沉稳,腰间一枚玉坠,极其衬他。
不知的,怕是还以为这两人今日要拜次堂。
这是她第几次看历晖年看的痴了?
栾茗数不清楚了。实在是历晖年生了一副俊俏的旁人不能敌半分的容貌,栾茗恍惚间,总会觉得十分疑惑,疑惑人世间是否真的生的出历晖年这般的绝色。
好像这污秽的红尘间不该生出历晖年这般的仙人姿容。
“茗儿?”
历晖年笑着唤回了栾茗游离在外的思绪,亲昵道:“本王这些日子有些怠慢你了。”
怠慢?栾茗恨不得摇摇头说没有,这几日她可是自从重生以来过的最舒坦的日子,总好过了在栾府终日与人勾心斗角,亦或是在宫中日夜难眠。
“王爷心有所系之事,为之辛劳,妾身也很开心。”
栾茗主动与历晖年十指相扣,落到身后人眼中,便也成了眼中所艳羡的画。
“那清成便交给王爷照顾了。”
“自然。”
宫宴之时男女分席而坐是从前几朝一直衍下来的规矩,主持之人也各不相同,正殿是皇上与前朝臣子们饮酒开宴,侧殿便是女眷们一同聚在一起。
相较之下,女眷席在开宴前便要更自在些。等开了宴,便不再分的那么细致,皆入正殿落座。
历晖年正抱着清成走进正殿,清成便拽了拽他的衣袖,似有话要说。
“爹爹。”
“怎么了?”
清成左右打量着身旁走过的一众朝臣,大抵是觉得不好正大光明的说,便凑到了历晖年的耳侧,小声嘟囔:“前些日子娘去参加赏花宴,又被本家的姨姨欺负了。她们说的话好难听。”
“嗯?她们说你娘什么了?”
“她们说娘给爹爹下了迷魂汤才让爹爹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娘!”
历晖年不由得笑出了声,迷魂汤?或许是还真是,否则他怎会找不见自己一门心思喜欢栾茗的原因。
“还有还有,她们说世子妃的位置本来就是那个姨姨的,是娘当初抢了她的东西,还说娘什么都不好!但清成不那么认为。”
“那清成是怎么认为?”
清成哼了一声,鄙夷道:“什么世子妃!还不是娘不想要的东西才给了她!捡了别人不要的东西当作自己应得的,还不是自欺欺人!”
“清成说的对。”
将自己气成小包子的清成听了历晖年这话,倒是不知不觉地消了气,乖乖的待在历晖年怀里。
“放心,等着爹爹今天给你娘出出气”
坐在侧殿的栾茗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今日好像也没有那么冷?分明还未入了秋呢……
早前栾茗还有点担忧自己在京中的贵女们耳中名声极差,所以今日独自坐于席上会有些尴尬,可今日一瞧,倒是不少主动与她搭话的。
“王妃可听过城南淮花巷的黄记糖水铺子?如今这正是到了热的时候,那黄记门口总是要排了一列的人呢……”
眼前的夫人掩面一笑,栾茗便也陪着她客客气气的笑,听她继续说道:“不瞒王妃您,这黄记的糖水铺子是臣妇娘家府下的铺面,您日后若是想买些避避暑,打点婆子提一嘴臣妇的名字就是了,总好过了这盛夏的天去排队不是?”
“多谢黄夫人。”
“王妃客气。”
“黄夫人如此良善的心思,倒让我实在不好意思推却了,早前我便打点丫鬟去买过几次,只是这队列着实是太长,能直直排到傍晚去。今日得了黄夫人这份好意,着实是开心的紧。”
栾茗曾经喜欢吃甜,如今却是味如嚼蜡,可哄人说话谁又能不会?那黄夫人又客套了两句,便笑吟吟地点头离去了,比栾茗更像是吃到了什么甜头。
“瞧夫人这脸色红润,不知是用了哪一家的面脂?”
黄夫人刚退居一侧,便又来了一位宋夫人,这已是栾茗周旋过的第七位了。
“倒是叫不出来什么名号,只是差人在京中随意挑了一家,大抵是十分寻常的了。”
“原是如此。”
宋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头,又奉承道:“王妃您这是底子好。”
“这画画的好又如何?归根究底——这名声始终是比才识要重要,我便不信我画技再好,还能好到夫家容忍我带着孩子嫁人?哼,这人呐,还是得讲究脸面,不仅是个人的脸面,还有家中的脸面。”
这没来由的话有些格外的刺耳,连面前这位宋夫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