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救人!”
杨大人一声令下,就癫狂地去支使着两个粗使丫鬟救人。那两个粗使丫鬟将自己的鞋脱了去,就纵身跳下了池子,三两下就将落水的李氏救了上来。
李氏被杨大人抱在了怀中,时不时哭哭啼啼地哽咽两句,连栾茗都为这人精湛的演技而吃了一惊。刚刚还生龙活虎地扑腾水的人,这会忽然就神识不清了?
栾茗啧啧地赞叹着,就听杨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怒叱柳夫人:“好你这个妒妇!柔儿入府多日,你便没有一日安生的时候,早知你如此善妒,本官当初又怎会娶你为妻!来人——把夫人带回院中等本官处置!”
“杨大人还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要妄自处置尊夫人,可妥当?我还真未见过朝中哪位大臣敢宠妾灭妻的!”
栾茗嗤笑一声,戏谑道:“还是杨大人实则是买来的官衔,实则根本不懂朝规?若杨大人不知,那我便在此提醒你,宠妾灭妻,抬妾为妻,视妻为妾,皆是当斩首的重罪,绝不可赦。”
有人撑腰原来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栾茗如此行走在外,心中确是底气十足,杨大人又如何?总该给她几分薄面。
“本官何时做过宠妻灭妾之事!”
杨大人显然是未曾认出栾茗,当即就吼了回去,足以见出其是多重视李氏。
柳夫人只斜了他一眼,脸侧如灼烧一般的伤痛让她渐而沉默,当初她违抗父命下嫁于杨大人,今日,竟有些后悔了,看淡了。自有新人来替她这个旧人不是?
“王妃便不必如此多言了,既是老爷不愿听,便是您劝告的再多,他也听不进去分毫,都没什么了。”
“夫人所言极是——那便直接去请官府来人将杨大人带走吧。”
栾茗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杨大人的性子与栾珏有几分近似,他们这些在朝中做事的人最好的就是面子,最忌讳的就家事闹到人尽皆知。
“且慢!”
果不其然,杨大人急了起来,赶忙将李氏平放到岸边,恭恭敬敬上前见礼道:“是臣一时唐突,不想竟冲撞了王妃,臣杨子成,参见王妃。不知王妃刚刚是瞧见了什么,可便与臣细去讲讲缘由?”
随即,李氏也醒了过来,她是嫌这地面太脏,着实装晕不下去了,便扯着帕子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哭哭啼啼。
“妹妹是真的从未想过抢姐姐些什么东西,分明姐姐今日还主动邀妹妹来此处赏荷……妹妹还当姐姐终于接受妹妹在府中生活了!若是得不到姐姐的允准,妹妹还不如一死了之。”
说着,李氏便急忙又要跳回池子里去,却始终只在岸边磨蹭,被两个丫鬟硬是拉了回来。李氏这便哭的更厉害了。
这哭声让栾茗渐渐有些心烦了。
“杨大人,我想这纳妾室,也该寻个聪明的——”
栾茗意味深长地斜了一眼落魄地瘫在地上的李氏,轻蔑道:“您这位妾室倒是有意思的,那荷花离了岸边那么远,怎么就敢去摘?这换了旁人,大抵是没有这个胆子的,但凡瞧得出些端倪,也不该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
杨大人的确是什么都知道。
今日他的确是与李氏协商好共演一出闹剧,名正言顺的冷落柳夫人,再以补偿为由,抬李氏为平妻,栾茗话出锐利,他如何能听不出栾茗话中所讽的是什么?
杨大人讪讪一笑,顿时哑然失了答对栾茗的底气,他在朝中斡旋多年,倒真未见过栾茗这般如人精似的,更未想到他百般叮嘱李氏要闲心,竟还是出了差池。
“你说,王妃说的是不是真的?”
讨好栾茗是假,维护自己公正廉明的形象才是真。
李氏亦是大惊失色,她踏到园中来时,分明十分仔细地瞧过了,园中并没有旁的人。莫非是她遗漏了树下的长亭?知是来不及犹豫了,李氏赶忙摇摇头,否认道:“妾身没有!妾身是被姐姐推下去的……”
她原是想说与柳夫人走在岸边又不知缘由的坠入了河中,引人来猜疑柳夫人,还能博取一阵同情,却因一时紧张,将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
“杨大人,你这妾室怕是坠入了池中,吓得不清。”
栾茗端着架子在几人身前走了几步,一如彼时穿着几层锦缎凤绣绣后袍审问宫人的日子,上至宫中妃嫔,下至侍茶宫人,她逶迤的步子从未有过改变。却也不能算是她有意端着架子,后宫之主的威仪气势早就嵌在了她的骨子里。
可这又如何?抵不过一个情字,也抵不过心软二字。
“我原本无心搀和你们的家事,所以杨大人你想如何处置尊夫人与妾室,与我毫无干系。只是你这妾室着实是惊扰了我与尚在休息的世子殿下,我要将人带走处置,你可要管?”
“臣不敢管!”
杨大人当机立断,他得是多拎不清,才会为了一个妾室得罪绥阳王妃?与李氏说的再多的情爱不过也就是这个浅薄的程度,还是前程重要。
“杨大人倒是真的识趣。”
“王妃过誉了。”
栾茗这意味不明的腔调让杨大人为自己掐了一把汗,他赔着笑:“若真是贱妾惊扰了王妃与世子殿下,便是您一声令下将这贱妾发卖了,臣也绝不会说半个字不!”
“我可没有这么凉薄。”
杨大人哑然,这意思不就是说他凉薄?他突然一阵心烦,连看抱着自己苦恼求饶的貌美妾室都觉心烦至极。
“杨大人,您自行处置吧,我还要回去哄世子殿下。”
栾茗找了借口便想要离去,那杨大人心烦至极,便也顾不得自己处罚凉薄与否了,当即吩咐府中的粗使婆子:“惊扰王妃,又大胆妄图陷害家中主母,实乃无恶不赦,把李氏捆了扔到柴房去!”
还真是性情凉薄啊。
栾茗无奈摇头,杨大人方才还在义正言辞的想要治罪柳夫人,如今倒为了撇清自己要将李氏扔到柴房中去。
“王妃且慢。”
一直默不作声的柳夫人开了口,眼眶中似有热泪打转:“臣妇听闻天家人皆可为和离作证!臣妇今日想与杨大人和离,万望王妃成全臣服一桩心愿!”
栾茗停步。
如今换了一个角度,还真是与她的记忆越来越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