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莲气得一跺脚，看得栾茗一时是哭笑不得，只好笑着招手将人唤到身边来，听她仔细抱怨：“奴婢今日原本是想着您伤了手腕，只能在屋内养着，正巧今日不是开了几朵海棠，奴婢便想摘来给您逗闷子，哪曾想遇见了偏院的那位，偏说要拿去做什么海棠糕！可是气煞奴婢了……”
“左右不过就那么几朵，能做个劳什子的海棠糕。”
栾茗的手腕伤得极重，寻了几位京中颇有名望的大夫，皆是十分默契的道了声——治不了。自然，也不是治不了，只是他们没那个把握，也不敢妄言自己有这个把握。
她栾茗若是什么寻常人还好，一想起栾茗所嫁是杏林圣手历晖年，便是有把握的也寻了借口离开了。
谁敢在历晖年的发妻面前卖弄这些学识？
由此便搁置了，还是二叔请了位长者来为栾茗诊治，只是这位大夫也说只能医治个皮面，具体还是要等历晖年回京后亲自诊治。
府中的琐事她也有几日未曾插手过了，因为栾茗对当初为燕娘佐证的二叔起了疑，只想瞧瞧这二叔顶着历晖年的信任，到底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至于燕娘不安分的什么事都想要插上一手这一点，栾茗也仅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因如此，燕娘这几日越发的蹬鼻子上脸，就连每日栾茗与清成需要服下的药都想掌一掌火候，要不是有半莲处处存心拦着给燕娘些气受，只怕燕娘如今已经想要登了天了。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王爷要回府一事您是知晓的，却不知偏院的那位是如何知晓的！奴婢只说海棠是摘来给您逗闷子的，左右开了的不过就几朵，若想做什么海棠糕，摘花包不也是一样的！哪曾想偏院那位说说就哭上了，只说是王爷将要回京了，这些都是做给王爷吃的，出不得差错！哼，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半莲倒也想直接从燕娘手中将海棠花抢过来，却发现她这性子根本防不住燕娘这等的小人——在她还在辩驳海棠花该由谁摘走的时候，燕娘的婢子就已经悄悄将海棠花全摘到了自己的竹篮里！
这便罢了，燕娘瞧见婢子摘了花，竟还嗔怪声，替半莲说起了话来：“你、你这手脚不安分婢子！我这还与半莲姑娘商议呢，你怎么就敢将这花摘下来？你让我可与半莲姑娘如何交代，又与王妃如何交代才好呀……”
半莲还在被燕娘精湛的演技惊的一怔一怔的，燕娘就已经将花篮夺了过来，硬要塞到半莲的手中了：“半莲姑娘，这花你拿回去吧！”
半莲想了想，若论厚颜无耻，大抵是没什么人能比得过眼前的燕娘了；可她根本就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何须与燕娘推辞？
结果燕娘反而没有料到这么一客气，半莲竟然真的愿意收下，便只装作体虚无力，将整个花篮都坠到了一池雨中，娇艳的棠花也因染了泥水而浑浊。燕娘这便又委屈了起来，哭啼不停。
“燕娘对不住半莲姑娘，本想将这些花都交到半莲姑娘的手中的，未曾想刚刚突然头疼，一不小心就将竹篮坠在了水中，实在不是有意的，求、求半莲姑娘轻责……”
怎么说的好像她多凶悍苛责人似的？
半莲一时恼火，索性不理她，提着竹篮就回去找栾茗了，也不知燕娘至后在雨中哭啼了多久，要不是燕娘做了太多她原谅不了的事，她或许还会觉得燕娘有些可怜。
“半莲，我问你，王爷回京一事，可有人向偏院知会过？”
历晖年回京一事，就连她也是昨日才刚刚知晓，若无有心人知会，只怕燕娘也没什么知道此事的本事，栾茗对二叔的怀疑又上升了几分。
“啊？”
半莲又是一愣神，震惊道：“您是说……”
栾茗点头，却示意半莲噤声，免得于此时落人口舌；寝室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两下，栾茗与半莲的心一齐悬了起来，直至微敞的门缝中探出来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
“娘。”
清成担忧的看了栾茗两眼，小心道：“娘，清成可以进去看您吗？清成一定很小心，一定不会碰到您的……”
清成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又回到了数月前小心仔细的胆颤模样，栾茗将人唤了过来，柔声问道：“娘没事，清成怎么才来看娘呀？娘还以为清成这几日都有事要做。”
栾茗自从邱正青的寿宴回府后，只遥遥的看过清成几眼，因为清成始终是想要凑到她的身边的神色，却一瞧见她便要逃开。
清成想都不想就答复道：“没有！可是……”
“可是清成最近有什么心事？”
栾茗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清成向来不会有什么瞒着她的事，若真瞒着她，那便是清成想要一个人将这些事扛下来。清成抹了两下湿润的眼眶，不容自己眼角泛出泪光，却被哽咽的嗓音出卖的一干二净。
“清成没有心事，可是清成害怕伤到娘的手腕，就要给娘添麻烦了！清成知道，伤到了骨头，一定、一定是很疼的……”
清成看到栾茗红肿着的手腕，哽咽的便是更加厉害了，他想替栾茗去疼，总归他是疼过一次的。
“清成从哪听说会伤了娘的？清成以前分明很喜欢缠着娘的。”
栾茗疼爱的揉了揉清成的脑后，清成却心生愧疚的将头低了下去，喃喃道：“不一样的，那时是清成不懂事！是燕姨娘与清成说了，娘现在伤了手，清成再过来会伤到娘的。”
“怎么又是她！”
半莲听了燕娘又折腾出了幺蛾子，忍不住就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撸起袖子怒道：“我就知她前些日子安分那几天准是又在想着折腾些什么坏事，真是一肚子的坏水，主子，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教训教训她！”
“慢着。”
栾茗叫住了半莲，又哄着清成在睡下：“清成乖，今日便睡在娘这罢，娘可想了你好几日了。”
“好！那、那清成一定很仔细，不要碰到娘的手腕！”
“放心睡吧，碰不到的。”
不多时，清成便睡下了，栾茗也将一头雾水的半莲唤到了身侧：“将那燕娘给我带来，就说今日让她夜里侍奉。”
“侍奉……是！奴婢明白了，奴婢这便去将燕姑娘带来给您守夜！”
半莲忽然茅塞顿开，一不小心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笑盈盈地去寻了刚要寝下的燕娘，偏院熄灯早，她这掌着一柄烛火去了，整个偏院的灯笼都重新点了起来，不知所以的看着来势颇凶的半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