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耿大人离开，耿夫人这才捂着嘴巴，噗嗤一声笑了。
薛画之有些不好意思，她则说道：“耿夫人，给你们添麻烦了。给银子的话，又感觉太生分了，要不然走之前我们几个帮您把碗给洗了吧。”
耿夫人粗声粗气，要是摆摆手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能有几个碗，你们来吃饭，我们家多热闹啊。我还要感谢你们，要不然和他早就闷坏了。”耿夫人说话嗓门也大了些，不过她也不怕其他人听见，因为她心里本身就是这样想的。
这么些年来，在这里住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耿夫人早就觉得烦闷。
而且耿昌巡也很少带朋友，又或者工作上的人回来，耿夫人一度以为他不做文书的工作了。
“也难得看到他眼神里，有这样的光芒，就像是当初他来这里做文书一样。”说道这里，耿夫人竟然叹了一口气，“一开始，他也是踌躇满志的一个人。”
耿夫人不说，薛画之也根本想不到耿昌巡在年轻的时候，也有这样伟大的理想抱负。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
“只不过，在宁州这篇土地，不是你想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的……只是……”
这下，耿夫人话还没说完，耿昌巡端着一碗米饭站在门外。他的神情严肃，因为这是他敏感的话题，耿夫人一看是他，立马收声。
秦临转头望去，看到耿昌巡的脸色和之前不同，他倒是说：“耿先生平日里平易近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夫人口中的样子。”
薛画之望过去，生怕秦临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再看看耿昌巡的表情，生怕他真的因为这一点小事就生气了。
不过还好，耿昌巡似乎要发脾气，可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摇摇头，因为这一刻他感觉别人未尝说的不是真话。
“咚。”
耿昌巡把碗搁在桌面。
之后的时间里，薛画之都很认真地听耿昌巡的话，知道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只是她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心里有些叹息，原来背后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晚饭过后，薛画之一行人告辞了耿家。
在路上薛画之的心情比之前还要沉重了些，就算是百帘在一旁安慰，也没有用。
终于回到府邸，薛画之只觉得有些累了，她打算帮忙把白天的那些书带回书房。可刚伸出手，秦临就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谢谢你秦大人。”说完，薛画之便转身离开。
百帘悄悄来到秦临身边，有些疑惑不解地问：“姑娘没事吧，秦大人。”
秦临没说话，他只是微微的将下颚扬起。
----
不知道换了多少煤油灯，反正薛画之房间里的灯一直都是亮着的。
深夜，秦临从房间出来，看着薛画之房里仍旧亮着，忍不住地走过去，敲了敲房间门。
“薛大人，睡了吗？”
很明显薛画之没睡，越是只听见房内传来声音：“秦大人？”
过了一会儿。
“进来吧。”
秦临披着衣服，轻轻地推开门，引入眼帘的就是薛画之坐在书桌边，正埋头研究着的一副场景。
薛画之刻苦埋头，笔记本上时常做满批注，认真起来总是忘我状态。平常白天，她都会客气地招呼秦大人进来，然后又客气倒水请他坐下商谈。
今晚却不一样，薛画之无暇顾及那么多，倒是随意地挥手，让秦大人随意一点。过了一会儿，她因为太入迷，竟然忘记了秦临还在这里。
半柱香的功夫，秦临竟然把茶杯里的白开水喝完了，可薛画之到还像是没有反应。她时而皱眉，时而无奈叹气，感觉面前的这些文字就像是枷锁一般。
秦临喝完水，把杯子搁在桌面，声音很大却没能让薛画之听到。
“咳咳。”秦临咳嗽起身，这才让薛画之反应过来，没想到身边不远处还坐着一个人。
薛画之连忙放下笔，侧过脸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哦，秦大人对不起，我这一下子都忘得忘形。”
薛画之用一只胳膊准备撑起自己的身体，没想到腿却麻了，她身体没有重心，差点一不留神摔倒。
幸好秦临眼疾手快，两步飞快过来，扶住薛画之的胳膊，这才稳住她的身体。
秦临的鼻尖触碰到薛画之头顶发梢，却有有股淡淡的墨香味。好像是墨汁里又混合了她秀发里特殊的香味，但一起闻起来，却不让人觉得熏鼻。
“脚麻了，不好意思。”
薛画之觉得有些唐突，既没有招呼好客人，又除了一些洋相。她又再一次叹了口气，低头发现秦临的手还搭放在自己的肩膀之上。
“秦大人？”薛画之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秦临这才从香味中回过神来，他连忙收回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退后两步保持距离。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秦临有些尴尬地问了一句。
对啊，已经这么晚了，薛画之总算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书。没办法，自己一认真就忘记了正常的时间。
不过尽管自己这么努力了，薛画之还是对自己不满意，因为这些文书看得越多，她的内心对于自己的自信越是没有。
就像是几重山，厚厚地矗立在心坎里，搬走也不是，留下更是添堵。
看到薛画之忧郁，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秦临大约也猜到了几分，于是又道：“宁州这块是非之地，看似天高皇帝远，其实中间一定暗藏玄机。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听秦临说完，薛画之便点点头，她的确有什么发现。
“我下午回来，和耿先生也聊过。你们去州府的那一趟，我也大约知道。”
秦临其实啥都明白，薛画之之后的表现，自然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州府的财力，不仅仅是州府的档次，它背后一定会有人给他撑腰。薛画之慢慢地查看，发现在宁州暗中的一股势力，应该是不简单。
“宁州运出去的货物，和耿先生记载内容，有非常大的出入。”薛画之说完，便紧紧地抿着嘴巴。
过了片刻，秦临挑起眉梢又问：“那你相信谁的？”
“当然是耿先生的，他的记载一直详略得当，并且下文还有简单的解释。看起来，他一定是做过详细地走访。只不过他不是君使，能力范围有限，不能查询太多。又或许有人在干预他，不让他继续查下去吧。”薛画之一言一语，把背后的故事说了个干净。
大家都是明白人，难怪耿昌巡现在会这副态度，因为他看得多自然明白的也多。
其实薛画之也明白，耿昌巡就算是态度发生了变化，可心中的理想自然是没变的。
“耿先生这么多年，还愿意记录，并且他时常来君使府邸。或许他是期望有一天，能有一个人能改变现状。”薛画之的声音稍许有些小。
这深夜里，无风也无月。一切都显得寂静，可每个人的内心却一点也不平静。宁州的故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薛画之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