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垃圾处理厂出来后敖战没说回家,而是问了王一权后把林茵带到附近一处荒废的公园。
一到地方敖战便甩开了林茵瞪着她,好看的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
“阿战,我……”
“你别靠近我,”敖战后退两步。
林茵脸疼,心更疼,“好,我不靠近你,可你……”
“你知道在做什么吗?”敖战问,“你知道你在那像什么东西么?”
王一权:“林腾,有话好好说,别冲你姐发脾气。”
非常时候,王一权也没注意到林茵对敖战的称呼。
“闭嘴!”敖战吼道。
王一权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跟疯狗一样,见了人就咬。”
说完,他没等敖战开口便走到林茵身旁,放柔了声音说:“姐你别管他,有什么话你就说,我知道这事你肯定有你的原因,你说,他不听我听。”
“姓王的,你!”敖战气结,再看那瘦瘦小小的人一眼,他硬生生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茵还是忍不住掉了泪,她被敖战突然出现吓得不轻,当初之所以不给他说除了不想影响他考试外还因为她不敢给他说。
他自尊心那么强,要是知道了她干的是这种活儿肯定不会让她干,不干的话她就找不到别的事了,那就又得让他操心。
她早就决定要供他念书,要撑起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家,他还要念大学,她怎么能让他再操心家里的事呢?
可当他出现在她面前后,她觉得自己除了害怕他发脾气外更多的还是委屈。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王一权看她不开口也没有硬逼着她说,只好声好气地说:“姐,你做事的那个地方是不合格的,逮到了就要被抓的,而且……”
王一权也不知道该咋说了,想了想后才继续说:“垃圾不是这么处理的,那里的这种做法不注意就容易感染,会传染还会得病死人的知道么?”
林茵看着王一权,蓄满双眼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我……”
她哪里管得了啥感染不感染,她只晓得那活儿脏臭,但能挣钱,像她这种从农村来的,要啥没啥的人有活儿干就不错了,谁还管得了那些。
可现在一听竟然还会传染私人,林茵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她自己会不会得病,而是她会不会把病传染给敖战。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哽咽着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拼命往下掉,“阿战,对不起,我……是我没长脑子。”
当时找到这事还是她去找事的途中遇上的那个秦大爷给她说的,最关键的是除了一个月工资外还能捡些东西,一个月下来也能卖不少钱。
敖战气得脑仁儿疼,可看着被他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已经肿起来的小脸他又不忍心。
然而再一想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的东西就是林茵从那个地方挣的钱买的,他的胃里翻江倒海,毫无预兆地就干呕了起来。
“阿战!”
林茵看他突然吐了,真以为是自己把病传染给她了,吓得忘了敖战让她别靠近的话,急得眼泪越掉越厉害。
敖战还在生气,伸手把她推开不想她碰,但扭头一看她满脸对他的担忧,他的心便抽着痛。
王一权看敖战这样,以为他是被气的,便在中间和事佬,说:“算了算了,幸好也没弄出什么事,咱姐以后不去那就成了,姐你觉得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林茵当然不可能说不。
重要的是她之前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能吃苦,弄点儿垃圾啥的不算啥。
但现在不同了,她不想把病沾到自己身上,更不想传染给他。
“去啊,你再去啊,”敖战随手往嘴上擦了一把,明明就心疼,偏偏嘴上不饶人。
“你不是最擅长瞒我么?说起谎来一套又一套,林茵,你才来这多久,看不出来啊,耍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林茵委屈,使劲擦一把眼泪后说开:“我不是,我没有耍你,我只是不想你担心,不想影响你考试,我……”
“呵,”敖战冷笑,侧过头不愿跟她说话。
王一权在旁调和,“好了好了,事情都说清了,以后不去就行了,这大热天儿的老待在外头也不好,姐,我送你跟林腾回去,啊?”
平时很多事林茵能做主,但她觉得自己现在没有立场做不了主,便小心翼翼地看向敖战。
敖战刚好也垂眸看过来,跟她对上视线后神情一凝,重重地“哼”了一声后转身就走。
王一权一把把他拉回来,“你特么往哪走,大门在这边!”
“滚,”敖战甩开王一权的手,却转身朝王一权指的方向走。
“德行,”王一权翻了个白眼,随即跟唱戏变脸似的看向林茵温柔地说:“姐,走吧,咱回去。”
林茵抿着嘴感激地冲他说了声谢谢,然后便跟在敖战后面跟他保持距离。
从公园出来敖战并没有说回家,而是跟王一权一起带林茵去了最近的一家综合医院,用他自己的身份证挂号给林茵做了一遍检查。
这里医院人不是太多,检查的结果出来得也快,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拿到报告了。
好的是林茵除了营养不良贫血外便没有其他方面的毛病。
敖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因为医生说她营养不良而恼。
“在我面前装得挺像啊,超市伙食好,好得都营养不良了是吧?让你吃的时候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傻子是吧?”
他现在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傻子,什么都信她的,这妮子说什么他都信。
要是他能长个心眼儿,她也不需要做那种事了,如果不是王一权告诉他,估计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那地方不正规,万一哪天被查了,在那做事的林茵肯定脱不了关系。
敖战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后背就止不住地发凉,他简直不敢想象林茵出事的情形。
林茵虽然被他骂得挺委屈,毕竟自己的初衷也是为了挣钱,而且她也不懂。
但想到她要是一直在那做很可能造成的结果她也觉得瘆得慌,理亏了,当然得受着。
三人回去的时候坐的公交车,把人送到他们家小区外,王一权怕敖战这性子回去了又要凶林茵,临走的时候还安慰了林茵好一会儿,让她不要管敖战说啥。
敖战把人给赶走了,然后看了一眼林茵后沉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回到家里,林茵主动认错,“对不起阿战,是我脑子不好,没想那么多,以后再也不会了。”
敖战冷哼,往凉板床上一坐,用下巴指了指卫生间,“去,洗完了再过来跟我说话。”
林茵撇嘴,乖巧地点点头,“我先去烧水。”
“烧的有,”敖战拧着眉说,跟王一权他们出去之前他就把水烧好灌在保温壶里了。
“哦,”林茵回头瞅了他一眼,跟刚被训的小孩一样听话地去兑水洗澡。
她进去后敖战便一直盯着卫生间的门,像要把门盯出一个窟窿似的。
心里的怒火已经渐渐平静,但敖战的脑海里一直不断浮现出自己在处理厂看到的那一幕。
什么时候她那么瘦小了,小得站在那不走近看都察觉不了。
他中午在学校食堂买饭吃,林茵即便知道他有钱也还是会把饭钱给他。
他本来是不要的,但她每次都生怕他在外面吃不饱,每次都用一副关心的表情看着他,他不忍心拒绝,便把钱收了好好存着。
她每隔半个月会买肉回来,有时候是鸡肉,有时候是猪肉或者鱼。
比起他们在乡里,他们的小日子好了很多。
每次吃这些东西的时候她都总往他面前夹,让她吃她总说她上班的地方伙食好,说她肉吃多了不舒服。
他也是蠢,她说不吃就不吃,她说肉吃多了不舒服就以为真是这样,就真的把这些东西全放自己肚子里。
妈的!
敖战又气起来了,照着自己的胸膛就是两拳,打在身上“咚咚”响。
以后再信她这些胡说八道的东西,他就不姓敖!
半个小时后,林茵从卫生间出来,顶着一头还在滴水的头发便走到敖战面前。
没等她开口敖战便拍了拍边上的位置示意她过去。
林茵坐过去,跟他保持距离,“我都跟你说,你别气了。”
敖战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压根儿忘了让林茵别靠近他的就是他自己,说:“我看着很可怕么?坐那么远?”
林茵翕了翕唇,想说“这不是你说的么”,但她没把这话说出来,往敖战那边挪了一小点儿。
敖战没好气地瞪她,长臂一伸把人捞到腿上,随手拿起林茵放在凉椅上的毛巾粗鲁地在她头发上揉。
林茵被他揉得东倒西歪,还时不时地掀起眼皮瞄他。
敖战停下动作看着她,神情已经没了先前的严厉,另一只手缓缓抚上林茵脸上被他打过的地方,“很痛?”
林茵紧抿着唇,犹豫了会儿后点头。
敖战蹙紧眉叹出一口气,指腹轻轻在那处摩挲,“什么时候开始的?瞒我多久了?”
他的态度让一直神经紧绷的林茵松了口气,考虑到反正已经被他知道了,她也不需要再瞒什么了。
于是,林茵便把自己是怎么失业的,再怎么找到那份工作的都给敖战报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