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正是春寒料峭时节,清晨的风犹如一把锐利的剪刀,落在人脸上刮得钝痛,屋外薄雾渐渐散去,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地溜进室内。
窝在沙发上小小的一团,姑娘白皙的侧脸上照进了一束光,睡梦中的她蹙起了细秀的眉角。
昨晚上苏昭灵感噌噌噌地迸发,思绪完全停不下来,心随手动,不知不觉写到凌晨五点才睡。
一片寂静祥和中,白色墙壁上的挂钟刚指过下午二点,在闹铃响起的前一秒,苏昭睁开了那双媚眼。
距离画展还有一个小时,苏昭赶到的时候,竞拍会已经结束,画展里所有的画都被贴上了是否被拍卖的标签。
画展分为两层楼,是荀老爷子专程包下来的美术馆厅。
一共有六十八幅作品,拍出五十八幅。
展厅门口摆放着各种花篮和贺语。
花篮也不似寻常的俗气,都是新鲜绽放的白玫瑰,庄重圣洁。
紧挨着的是两束百合花。
苏昭视线下意识地下移看到自己的名字,而后停到隔壁贺卡上的落款。
眼神里转瞬即逝的惊讶很快化成一抹惊喜。
许柏从三个字就那么一笔一划装进了她的眼睛。
今天是展会的第一天,厅内虽然人来人往,但有序依次走走停停。
苏昭根据工作的指引领取了关于作品简介的卡片,签下自己的名字入了厅。
整个厅的设计是以淡绿色为基调,白色半球型的吊灯高高悬挂在顶上,倾洒出淡淡白光的壁灯皎洁柔美。
这里头和外头完全是两个世界。
苏昭没着急找今天的主人,一直都知道荀然画画出色,如今看来更是大放异彩。
她翻转着手里的卡片,走到第一幅画跟前。
“小姑娘年轻轻轻,真挺不错的。”入耳的女声音质偏柔,温和清雅。
苏昭寻声望过去,在看清她旁边站着的男人时,微微眯了下眼。
虽然在看到花篮上的名字时就做好了可能会遇到的准备,当真正碰见时还是觉得惊喜。
但是眼前这景象却是怎么也喜不起来了。
女人一直微笑着,十分从容地和他交谈着。
苏昭注意到她今天没有拄拐杖,身着一袭墨绿色的长裙,款式虽然保守但腰肢纤细,曲线玲珑。
“生病了之后我都好久没拿过画笔了。”女人说这话时语气不似刚刚的欢乐,遗憾难过显露无遗。
男人表情没怎么变,眼睛还盯着墙上的画,“回去好好练习。”
男人的语气一本正经,是完完全全不懂女人的那点小心思。
又或者说是装傻。
继续往前看,女人腿脚不方便,走得很慢,掩在长裙下其实也并不明显。
女人再接再厉,“那我要是办画展,你会来帮我吗?”
男人似乎想了想,拧了眉,“这方面我并不擅长。”
苏昭跟着前面两人走,听得认真,突然眼前的人一停,就直直的撞了上去。
男人略带危险的嗓音送来:“你还打算跟多久?”
沈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疑惑,“啊?”
许柏从微微侧过脸,就撞见了苏昭那双水盈盈的眼睛。
也许是撞得狠了,女孩皮肤细嫩,鼻头红红的。
苏昭今天穿得是一条黑色礼服,有些小性感的设计,一字领的走向偏右倾斜,露出整个肩头,白嫩圆滑,发丝随意散落下来,微卷的弧度增添了几分柔软。
她脚踩着黑色高跟鞋,站在那里,可怜又妩媚。
许柏从凝视着她,有点出神,喉咙忽然有些干涸。
沈凝顺着他的视线扭头去看,是她。
年轻的面孔充满着胶原蛋白,女孩惊艳的容貌未施粉黛就已出尘,更何况眼前的姑娘,身上所散发出的那份沉稳和自信是骨子里,气质这东西谁都比不了。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她们更容易记住细节。
沈凝也不知怎的,也就那一天匆匆擦肩而过,她就记住了。
苏昭走到画跟前,站在许柏从身侧,微微弯腰探头,视线绕过许柏从望向沈凝,问道:“这位是——也不介绍一下?”
听到她故意拖长的尾音,沈凝脸一下飞红,看了眼许柏从慌忙道:“你好,我是许老师的粉丝…”
苏昭瞥着许柏从,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粉丝啊。”
许柏从垂着眼眸和她对视,小姑娘笑得有些坏。
苏昭:“咦,许老师平时对待粉丝也这么凶吗?”
沈凝急忙道:“不是的,许老师人很好的…”后面声音小的如蚊似的。
“啊,这样是吧,那肯定是我误会了。”
“不知道许老师在哪任教?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前去拜访?”
小姑娘面上笑得十分客气,眼神里透着一股执着。
许柏从居高临下地看她,嘴角一勾,不语。
沈凝解释道:“许老师不是…”
许柏从打断:“拜访倒不必了,我不习惯不熟的人进我家。”
苏昭双手背在腰后,表情有些凝重,“哦?不熟的人不可以进你家?那陌生人就可以吗?”
许柏从不动声色地望着她,薄唇微扬。
这两句话一说来,沈凝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具体哪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这是女人的直觉。
她以为苏昭会像刚刚那样不依不饶,刚想张口说点什么,一串手机铃声便响起来了。
是苏昭的。
她瞟了眼屏幕,微微颔首,“那就不打扰你们赏画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女人压低着嗓音,气流顺进许柏从耳里,“待会见。”
此后,她提着裙摆潇洒离开。
沈凝目光在她身后流连,“她长得好好看啊。”
“是吗?”
打扰?这词用得挺微妙的。
参观了几幅画,沈凝不似开始的雀跃,“是朋友吗?”
“嗯?”
沈凝:“感觉你们说话的样子很随意,像很久不见的老朋友。”
许柏从:“认识而已。”
沈凝愣了会又自顾自地点点头。
她低头想到自己的腿,眼神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