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唐休明拾起药草在掌心摩挲,摇了摇头,“没有。这些都不是解药。”
不是?
离未奇道:“这怎么可能?”
“石台应当是根据药草成分,来推断解药与毒药的,所以并不完全准确。”唐休明道,“想来我们只有奔赴北漠,亲自找那二门主讨要了。”
解药掉落之后,石门大开。两人苦寻未果,正欲走出,门外却传来了喧闹的人声。
“密室机关被触动了!”
“想必是在里面!”
有人追来了?
离未心里一寒,打眼朝密室一望——密室小而空荡,倘若真的和追兵碰上,简直是避无可避。
她咬咬牙,索性将断了一半的长剑提起,还没来得及硬碰硬,迎面却传来了楚小双的惊呼:“祖宗?”
离未一怔神,抬头瞥见了楚小双,和紧随她赶来的五人。
她有些愕然:“你们……”
侍卫四下望望,满脸不可思议:“你们、你们竟然把机关给……”
他这么一提,离未才蓦然想起那被自己劈成两半的悲惨石桌,心里大喊不妙。
糟糕,被抓包了。
她觑着侍卫脸色霎时灰白,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一边陪笑,一边塞给他一块银元,“纯属无意、纯属无意……不小心毁了你们的机关,实在对不住,这些算是一点赔礼。”
侍卫神色复杂,望着那银元,又推了回去,“你们……唉,罢了。你们没被伤着就已经是万幸。只是没想到,我造的机关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一面嘟囔着,一面悲哀地轻抚着石桌,兀自伤心去了。
楚小双眼泪汪汪,见着她二人没事,简直想把自己祖宗八代拉出来逐一谢过。
她飞身扑到离未怀里,“祖宗,你们果然在这里……可是找到那解药了?”
离未神色黯然,摇了摇头。
“那也没事,不就是去北漠嘛。”楚小双拍拍她的肩,“可巧这几位怀山的朋友也要去北漠,没准我们还可以同行。”
听楚小双一说,离未才注意到门前四张陌生的面孔。
那四人皆作修道之人装束,青白长袍,头戴道冠,腰间别剑——果然都是怀山派弟子。
当今天下,怀山派同参冥司、缚灵派并称天下三大派,皆以修仙为目的,只是侧重各不相同。怀山重剑气,参冥司重仙家道法,缚灵派则是擅长结界与各种奇门异术。
三派同气连枝,离未也多次在寒寻山上见过怀山弟子。不过往往只是远远打量一番,瞅见大多数长得还不如参冥司弟子帅,也便懒得搭话了。
私下接触,这还是第一次。
“这几位侠士是我在客栈遇到的。”楚小双解释道,“经过有些复杂。既然大家都要去北漠,先互相认识一下好了。”
为首那人身量颀长,面沉如水,闻声朝二人一抱拳:“在下怀山派嫡系弟子,舒承策。”
他话音刚落,身后两双胞胎兄弟也纷纷开口。
“在下乃怀山派嫡系弟子玉树临风貌若潘安的时左是也。”
“我……是时左胞弟……时右。”
时左时右?这是……名字?
离未纳闷地看了他们一眼,蹭着下巴若有所思。
四人中,只剩了一位女子尚未开口。
她面容姣好,装束精致,放在人群中简直比灯笼还亮堂,看一眼便挪不开视线。
如今已过午夜,想必那姑娘也有些乏了,正一边玩味地挑起长发摩挲,一边不住地打着呵欠——不得不承认,美人当真是打呵欠都带着美感。
离未打量她许久,忽然紧张起来。
她忙摸摸自己的脸,又暗戳戳掐了掐自己的腰。似乎自己除了肉比她多一点,脸比她圆一点,眼睛比她小一点,身材比她差一点……够了,这些已经很要命了。
她心下惶然,转头去看唐休明——唐休明眼底微沉,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舒承策。
舒承策有什么好看的?
离未满腹疑惑,顺着唐休明的目光望去,还没看仔细,当头却抛来一道极其凛冽的目光。
一抬起头,就见那美人正一脸愤愤地盯着自己,好像自己欠了她八百两。
不知为何,离未对这姑娘没有半点好感。不过此番萍水相逢,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和和气气朝女子一笑:“姑娘,敢问……”
“我还不知道你们名姓呢。”女子松开那绺可怜的头发,抱臂看向三人,“参冥司的是吧?你叫什么?”
离未的牙“咯噔”咬住了舌头。
见过狂妄的人,没见过比自己还狂妄的人。她内心火起,却懒得撕破脸,面上却依旧和善:“我……”
“没问你。”女子正眼看都不看她一眼,“旁边那姑娘。”
正发着呆的楚小双忽然被点到,原地一怔,忍不住皱了眉。
这人语气傲慢得很,楚小双本不愿搭理她。不过楚小双素来与人和善,便也规规矩矩报上了姓名。
“原来是楚家人。”女子念叨一遍,“楚家乃是修仙名门,只可惜姑娘的名姓我未曾听闻过,想来是出自某个旁支吧?”
楚小双没应声,却反问:“那姑娘可否知会一下名讳?”
“不急。”女子轻掩着脸打了个呵欠,一双水眸望着唐休明,盈盈笑问:“这位公子呢?”
唐休明还在紧盯着舒承策,闻声头也没回:“唐……”
“啊,他叫唐瓜。”离未抢先开口,笑得一脸图谋不轨,“我相公,是吧?”
说完还狠狠一拽这人衣袖。
他没料到离未语出惊人,先是被这“唐瓜”砸了个眼冒金星,又猝不及防听见“相公”两个字,忍不住回想到方才密室中的种种,勾起一抹笑:“嗯。”
女子有些讶然,似是没想到如此温润的男子会有如此……呃,惨不忍睹的名字。
她疑心这二人是故意逗自己,蹙眉开口:“想不到公子一脸正经……”
“他那都是假正经。”离未故意高声咋呼,“你是不知道,他平日里……”
“行了,不用说了。”女子有些不耐,看了看离未,“到你了。”
“我还不知道姑娘名姓呢。”离未嘿嘿笑着,“怀山的是吧?你叫什么?”
女子隐隐含怒,刚想开口,舒承策先一步沉声道:“怀鸢,都是自己人,不用事事争锋。”
怀鸢的话被堵进了肚子里。
她吃了瘪,却瞧着舒承策的面子没再多说,只轻轻哼了一声,“知道了,大哥。”
原来她叫怀鸢。鸢飞戾天,还真是符合她的气质。
离未也冷哼一声,故意不去看她,却朝其余几人笑道:“我叫离未,幸会幸会。”
“离未?”怀鸢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开口,“你是没有姓氏吗?”
离未眼角一抽。
她本就不是能忍住冷嘲热讽的人,又何况怀鸢一再犯戒。
可提到自己的名姓,她却是无论如何也还不了嘴。
“没有姓氏”四个字,一字一字都在她心里刻下“无家可依”的伤痕。偏偏她就是如此,偏偏……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离未心中一阵酸涩,暗暗握紧了拳,眸中渐冷,“你……”
“姓盛。”唐休明面不改色接过话柄,“还请姑娘不要咄咄逼人了。论辈分,在场诸人,恐怕都不及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