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承策闻声皱眉,“怀鸢,当心点,我说过的,别整那些小动作。”
碍着舒承策的面子,怀鸢没好意思把“滚”字朝离未吼出来,只恨恨地将自己的牙舔了个遍。
好小子,故意让我在大哥面前出丑是不是?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离未却“开脱”道:“舒小哥别误会姐姐了,这半空中风大,不小心晃一晃很正常。”
怀鸢心底一沉,低声怒道:“你瞎说什么?”
离未无辜地看着她。
果不其然,舒承策闻声,冷然哼道:“若真是因为风大,她也不配以怀山弟子的身份,带着姑娘御剑飞行了。”
“为什么?”离未问得一脸“无邪”,“可我觉得,这里的风就是很大呀。”
舒承策不再多语,怀鸢却急道:“你能不能闭嘴?!”
她就不信,离未在参冥司呆了这么久,不知道对怀山弟子说“你御个剑都会被风吹倒”,同骂人“废物”没有两样!
若说她贬低自己也就罢了,偏偏是在舒承策面前……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而此刻,身后那“讨厌的人”正轻轻软软地勾住她的腰,脸贴着她的头发,朝怀鸢右耳轻轻喷出一缕温热。
“姑娘如果觉得难受,不妨在肚子里多骂我几句。”离未笑意盈盈,“当然,小心别被风吹下了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怀鸢愤然提气,嗖一声窜到了最前面。
山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吹得衣衫旌旗一般鼓起,寸寸寒风直往袖口里钻。她第一次将剑驾驭得如此之快,仿佛这样就可以甩开身后那磨人精。
可怎么能甩开呢?
那双手一直搭在怀鸢腰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怀鸢七窍生烟,也顾不及其他,直接从袖中摸出截银针,朝着这人手背狠狠扎下。
不料那双手忽而轻飘飘一旋反握住她的手腕,两指飞速夺过银针,借力一弹——银针像是被刻意蓄了力,在怀鸢的胳膊上生生划出一条血痕。
怀鸢忍无可忍:“离未!你欺人太甚!”
离未被她一吼,像是吓了一大跳,慌张地故意高声叫道:“什么?你、你再说一遍?哦,嫌弃我抱着你啊?可是我第一次在天上飞,不抱着你就、就掉下去了啊!”
怀鸢气急败坏:“你掉下去活该!”
“怀鸢!”身侧突然传来呵斥声。
她猛地一颤,这才发现舒承策早已追了上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她的眼角一阵泛酸,伸手胡乱抹了把脸,只得将怒气全都消化消化吞进腹中。
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拜入怀山到出门历练,谁不把她当大小姐看?
却偏偏折在这人头上,有理也说不清,教她如何甘心?
可此时不甘心也得甘心。
怀鸢都打定主意不再惹麻烦,熟料这“麻烦”就在身后,甩也甩不开。
“抱歉了怀小姐,我可是一个很记仇的人。”离未很是手欠地绕起她一根头发,在指尖摩挲,“方才呢,不怪我无情,只能怪你无义。可咱们也是讲道理的人,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该明白吧?”
怀鸢咬牙切齿:“大哥在这里,我倒是看你能干出什么来!”
“好啊,”离未不以为意地松开那绺头发,拍了拍手,“那怀小姐就请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我让你开开眼界。”
她话音刚落,怀鸢便觉得右侧腰间猛地一疼。
偏偏怀鸢怕痒,她忍不住吸了口气,身体往右边一侧,带着那剑也跑了个偏。
离未却比她还要夸张,一脸惊恐地看着怀鸢失声大叫:“怀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莫非是什么风又吹来了?这、再不调转方向就控制不住了啊!”
说完便借势向左一偏。长剑随着她这晃动猛地一颤,险些撞到赶上前来的土拨鼠兄弟。
一旁的舒承策终于忿然作色:“怀鸢!你再这么乱来,就别跟着我去北漠了,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怀鸢几近崩溃:“离未你给我松手!”
回答她的是离未更加响亮、更加崩溃的声音:“我松手就掉下去啦!——啊!”
长剑又是狠狠一晃。怀鸢使出十足定力连忙稳住,却听舒承策倒吸一口凉气,“是风云阵!当心避开!”
怀鸢,连同差点被她撞翻的时左、时右,听见“风云阵”三个字,脸色皆是一肃。
“风云阵”是御剑飞行时,偶尔会遇见的突发气象。它同龙挂相似,但大多范围小,又转瞬即逝,很容易躲避——倘若没有被卷入其中的话。
离未远远地看着前方的“风云阵”。成块成块的黄黑色层层叠叠堆着,一眼望去混沌一片、看不见头。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眨眼便飞出昏黄混浊的风来。那风中还夹杂着沙砾,打在身上火辣辣地疼,仿佛吸一口气,都能吸进一大碗沙子。
她不再和怀鸢计较,抬头问舒承策道:“我瞧我们离这风云阵尚不算近,就地降落或是绕一绕,应当都能避开。”
怀鸢打眼一瞅,亦是不以为意:“这点小风还不至于吞掉我们几个。大哥,要我看也不用避了……大哥?大哥?”
舒承策不语,只是死死盯着面前一大团黑影。
借着些微的亮光,离未瞥见了他铁青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平素沉稳坚毅的神情开始崩解,刀刻一般的下颌竟开始微微颤抖。
隔着风,她听见了这人低声的喃喃,无力得如被风暴卷走的蝼蚁,身不由己。
“这不是普通的风云阵!……我们避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