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恍数月过去了,日子似乎恢复往昔的平静。二人煮茶烹酒、下棋读书,闲
暇时路离便在院内召出天佑剑,在白念惜的指导下舞上一番。
九尾狐族的天一剑,只有一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当年狐帝教导白念惜时曾如是说,如今他的师尊白念惜也立于回廊之下,摇头晃脑地如是说。
招无定招,式无定式,惟心而出。
路离与天佑却总是互不相谋,使出的剑招徒有其形,而无其神。
白念惜看得着急了,忍不住在回廊下跳着脚叫唤:“不对不对!这什么烂招!诶,你为什么直接刺出?这里应该要转圜而旋之啊!”
他撇着嘴斜着眼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小徒弟:“路离你心思太重!天一剑要随心而走,心到剑至神相随。不要过于注重招式变化。”
路离只好一边生着自己的闷气,责怪自己太过愚笨,一边赔着笑脸哄自己那个炸了毛的狐狸师尊:“是是是,你也莫生气,我会勤加练习多加领悟的!”
“嘁!”白念惜却是一点儿也不领情,“天一剑要什么勤加练习?爱怎么耍便怎么耍就好了呀!随心随心!懂是不懂?”
路离有点懵。他修习各门各派功法术数,无一不是过目不忘继而收放自如。哪怕是上古龙祖傲天的《天异录》,在得了龙丹之后修习起来也是大有进益。只这九尾狐族的天一剑法,竟连个心法窍门都没有,也没个一招半式的讲解,只道随心。
这随心而处之,真是极适合狐帝白同的,也是极适合闲散豁达的白念惜,可偏偏遇到路离,他那一颗心,系于无数或阴或暗半明半晦之中,于血海沉浮,实在是随意不起来。
看白念惜面色不虞,他只好再哄着他:“今日你督促我练剑也乏了,不如我去趟暮云镇,拣你最喜欢的谭家梨花白、天香阁的素鸭,还有王记的桃花酥买上一些回来,让你解解馋。”
然后便见白念惜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瞪:“还不快滚去买!”
他便从善如流的,滚去了。
白念惜见他远去的身影,又好气又好笑,正一甩广袖准备进内屋去,三生别馆的大门忽地被人推了开来。
白折竹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朝他举起手,挥了挥手中拎着的酒瓶:“念惜!”
白念惜并不欢迎白折竹,但看了看那瓶酒,嗯,是他最喜欢的梨花白,于是勉为其难地点了头:“进来吧。”
白折竹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大咧咧地进了院子,一揽白念惜的肩,笑道:“我奉命去寒栖镇,路过山下,想着这许久没见你定是想我了,所以上山来看看你。”
“呵呵,”白念惜干笑两声,懒得搭理他,只是一伸手,打他手中取下了那瓶梨花白。
“诶,念惜,小师弟,你这样会让我误会我还不如一瓶梨花白哎。”
白念惜已经一耸肩,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耸落下去,回头呲牙假笑一下:“你有此自知最好不过,出门左转谢谢。”
他倒也不是真的如此嫌弃白折竹,只是……
他不想白折竹与路离撞见。直觉告诉他这两人撞见必会打破一些他好不容易才维系住的东西。哪怕这东西危如累卵,只是表面的流光华彩,他也不愿就此破裂,让所有人窥见内里的暗黑。
可惜白折竹一点儿也没打算出门左转,他又将手搭回白念惜肩上,嬉笑道:“哟,脾气还挺大。行了,不跟你闹了,进厅里,我有正事与你说。”
说着,揽着白念惜便大步往大厅走去。
二人坐定,白折竹也不指望着白念惜为他煮茶相奉,自己个儿变出套茶具来,慢条斯理地煮水烹茶。
泉水将将煮沸,他一边用开水温杯、置茶、冲泡,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可知寒栖镇出了什么事?”
白念惜自己便是一脑门子官司,哪还有功夫去管什么寒栖镇,只道那镇上不过是又出了邪崇作乱,所以白折竹前去平乱灭邪的,也便不甚在意地随口道:“不知。”
“这寒栖镇虽说不大,可是偏生热闹繁华不逊于大城镇,只因它的地理位置实在是特殊。这镇子正处于越溪之畔,汜水之滨,南来北往货贸商船皆自此过,实为九省通衢。日子长久,客商云集,百业兴盛,倒也生得一派人间胜景。”
白折竹呷了口茶,继续说道:“可惜,这人间胜景只停留在了一月前。”
“为何?”
“因为整个寒栖镇,已成死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