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欲既是孽,也是缘,有了它,我才能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能够通九幽至
深冥,让诸世厉鬼为我所用。只要利用汇欲的力量淬炼出尸军,便能无敌于天地!我父亲当年未竞之事,自当由我来完成!”
“然后,我要将这天下送与你为礼,师尊,这样有何不是?”
白念惜的眼神一寸寸地暗下去,就像煎熬了太久终于要熄灭的烛台——路离熄灭了他眼底最后的光。
“如果我说不是呢?”
路离噙起意味不明的笑意,微弯的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终日冰冷的面容似寒冰初融般泛起了淡淡的春意,可是眼底却仍是冻寒。
“哦?”他不屑地嗤笑着说,“有何不是?这世间又有何为是?”
“天道为是,动乎至虚,游心乎太无,驰于方外,行于无门,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溥天之下,道无不在。”
“天为心,道为行,此间无人能替,包括你。”
“你以为的公未必是公,而你以为的不公,也许正是天道轮回之因果。”
白念惜也站起了身,与路离对面而立。
“更何况,我从不需人护佑。”他看着路离,坚定而从容,“自我带你回扶摇那日开始,我所想所愿的,便从来不是你能来护我。小喵,路离……”
他声音轻下来柔下来:“我所想所愿,是能予你清风霁月好梦一场,是想你享最纯粹热烈的骄阳,是唯愿你肆意年少春光正好。我知这世间寒凉你受得太多,但我只想让你知道,活在这珍贵的世间,也会有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也会有你有我。”
他翻转手掌轻轻喝道:“天佑,召来!”
浅金色华光闪烁,天佑剑凭空而现,悬停于白念惜掌心。
暗色的木纹间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沁入心脾间有一股木灵特有的清新气质,而火灵的炽烈被宽广如海水般的温柔包容着,竟变得毫无戾息暖如朝阳。
那宽容、那温和、那慈悲、那悯怀,是路离最熟悉的,那是他的师尊以血肉灵息铸就,然后一片片割舍下的,无上元神啊。
白念惜已经握住天佑的剑柄,灵巧地在空中挽了个剑花,激起一片金红色灵流转动,灿如朝霞。
然后他倒转剑身,将剑柄递到了路离面前。
“我闭关三月,终于炼成了这把天佑。九尾狐族历代规矩,徒弟的神武当由师傅亲自锻炼铸造,如今它便是你的神武了。”
路离却没有伸手接过天佑。
他低垂着眉眼,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可是浓密的眼睫却如风中的春絮般颤动不停。
半晌,他才微微抬起眼,近乎有些无措地看向白念惜澄澈一片的眼底。
“你都已经看见了……”他涩声道,“我如今汇欲缠心,引幽冥之鬼,禁万千怨灵,建长生殿淬炼尸军……你还愿将天佑剑赐给我么?”
白念惜唇角微翘,含了抹春风般怡人的笑意:“它本就是你的。”
就连我,也是你的。
路离眼中那些暴戾噬血狂燥不安,一寸一寸支离破碎,他久久地凝视着白念惜,良久,才轻眨了一下眼,一滴泪就那样倏地一声,悄无声息地滑落了。
“师尊。”
他无声地哽咽了一下,缓缓地重又跪下。
“求师尊,赐我天佑,引我向善;求师尊,带我见识世间悲喜枯荣,看红尘清净不染;求师尊……不弃。”
“好。”
只这一字,渡他重回人间。
他的师尊,温和地、微笑着垂下眼来,抬起手,轻轻地覆在他的发顶上。
他终是伏在了白念惜面前,痛哭失声。
过了一个时辰。
“那个……不哭了好不好?我又没怪你。”
“呜呜呜……”
又过了一个时辰。
“我们不哭了哈,不哭了,那啥,要不我,我给你唱个小曲儿听可好?”
“呜呜呜……”
再过了一个时辰,天已将微明。
“路离!你再哭……再哭,就给我滚出三生别馆去!”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渐弱。路离顶着一双核桃般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
“师尊。”
委委屈屈,可怜巴巴。好像白念惜欺负了他似的。
白念惜的心瞬间柔柔软软,仿佛心里煮着一汪清甜的蜜,浸了满心满眼皆是,然后漫溢出来,飘了满空的甜。
“路离,我要你遣了尸军,将所有怨灵超度回天,从此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你能做到吗?”
“一切谨遵师尊吩咐。”
“那还不起来?”他嗔道,带着不自觉的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