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见了。星,也不见了。纵深的云层背后是无尽的黑暗。
他将白念惜拢在自己怀里,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便燃起一簇深紫的火焰。
极深的紫,近似于黑了。火焰燎原开来,碰到的一切,葱郁的草木、鲜嫩的花儿、清鸣的小虫,跑跳的野兽,甚至山石,都被它吞噬,转瞬间鲜活的生命便枯竭,烟消云散,化为虚无。
他的身后,是龟裂的大地,无边业火,雄雄燃烧,焚烬天地。
山下的冥族老宅里,此时正灯火通明。
家仆、婢女、护院,几十号人,都在院中待命。
人人皆惶恐不安。
路争琪已包扎好伤处,正躺在厅内软榻上,“唉哟喂’的一叠声叫唤。
“怎么就伤成这样呢?”坐在榻边的大娘红着眼眶,握着他的手,“那孩子怎么这么狠的心肠?这些年,我视他如己出,没曾想,竟养出个如此毒辣的恶鬼!”
她半转过身,泫然欲泣地抬头望向路父:“你还要护着他么?他偷了七霞莲,又重伤了争琪,眼里哪还有你这个父亲?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你若再行妇人之仁,只怕下一次便要赔上这宅子里老老小小的几十条性命了!”
“父亲!”
路争琪挣扎着直起了身,惊得大娘赶紧扶住他,连声道:“慢些呀,你莫急!你父亲定会为我们母子主持公道,断不会纵容凶徒的!”
“父亲,母亲说得对呀!他偷了七霞莲,而且不知练了什么邪功,已然成魔,您是没看见他刚才的样子……”想到那双散发着砭人肌骨的寒意的眼眸,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父亲……”
“啊……”
“魔鬼……啊!”
“救命啊!”
忽听得院子里传来阵阵惊叫声、呼救声,刹那间乱成一团。
父亲微眯了眯眼,握紧拳,旋即起身向门外走去。
只见妖幻的业火从地下、从虚无中生出,如同一头黑色的可怕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永远不知餍足地吞噬,它所触及的一切,都瞬间化为碎片,消失不见。
自漫天的焰火中,走来一个人。
应该,算是个人吧。
那更像是一团燃成人形的黑色业火。
渐渐,围绕着路离的黑火散去,
才算是勉强能看清楚,被黑雾萦绕的青年,和他眼中还在燃着的两簇幽冷的火。
“路离?”父亲冷声喝道,“孽障,你偷了宝物,伤了你兄长,还有脸回来?”
说着,手中血光乍现,“呜呜”的悲鸣声中,血泣已抖得笔直,直指向前面的路离。
“呵呵,”路离只冷哼两声,并不理他,却低下头对着怀里那小小的白团柔声道,“师尊,你看看这些人,是不是个个都面目可憎?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待我把他们都送走,都送走……”
他絮絮地念着,倒真有些形同疯魔。
“不对,他们还拿了你的灵核呢。我得为你找回来。”
他突地抬起头,眼含凌厉,周身魔焰忽地暴涨:“我师尊的灵核呢?”
“父亲,”路争琪不知何时来到了路父身后,惊恐地指着路离叫着:“就是他!就是他!他变成了个怪物!父亲,快杀了他啊!”
“对!再不能养虎为怅了!夫君,快,杀了他!”大娘也在旁边恶狠狠地说,终是露出了恶毒嘴脸,哪里还有平日半点温婉的模样。
“什么师尊,什么灵核?不过为了只野狐狸,你竟重伤手足,真是疯了!”父亲怒斥道,“今日我就亲手了结了你这孽子!”
话音未落,手中血泣已化为一道血红色的闪电,带着霹雳声响,挟着雷电之威,狠狠地朝路离劈过去。
路离身后业火却像是贪婪的野兽看到了猎物一般,疯炽的魔焰汹涌奔出,迎着血泣而去,一寸寸将血泣吞噬进去,焚燃殆尽。
“你……”父亲又惊又怒,竟一时语塞。
路离的目光穿过父亲,直射到路争琪身上:“为什么要挖了他的灵核?为什么?!”
路争琪眼见父亲战败,早已肝胆俱裂,此时已吓得缩在父母身后,却还在嘴硬地叫嚷:“我没见过!我要一只狐狸的灵核做什么?母亲,他到了此时还要冤枉我!”
“哈哈哈!”路离狂笑着,身形诡异莫测,以一种无法比拟的扭转,整个人越过父亲,直接跃到了跑争琪身后,拎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一把甩到了院中地上。
紫黑的业火瞬时将他围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