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的夏夜,虫鸣形成了无形的音浪,仿佛无处不在的背景音乐。
“啪!”
一声清脆的响动,打破了和谐的夜的韵律。
严良忙竖起食指抵在唇上,无声的怪道:“忍忍好吗大姐,不可轻易打草惊蛇!”
陈双娇不断挥舞双臂驱赶前赴后继的蚊虫,是她把严良带来的,也是她指定这个藏身地点的,阁楼的后方,茅草齐腰高,大半截墙头隐没其中,蚊子可谓成群结队,轮番吹唢呐。
本来,陈双娇一心找江舒雅撒气,上刀山下火海的意志都有,然而艰难险阻不代表吃苦受罪,此番苦难是她始料未及的,被叮的满头包,活像一只抓狂的斗鸡,怒火将脸烧的通红。
“这帮孙子真能喝,都几点了还不熄灯。”陈双娇咬牙愤愤。
一楼灯火通明,两间房里人影乱动,喝酒划拳,不时迸发出一阵大笑,传的老远。
二楼只有一间房亮灯,静谧无声。
“不一定非得等他们全都安静下来,”严良眼望二楼,说,“上面才是重点。”
他认为江舒雅挟持普普住在二楼,底下的动静越大越好,只要上面一熄灯,他们就立刻行动,甚至不用等熄灯,直接顺水管爬上去跃窗而入,他控制住江舒雅,陈双娇去解救普普,待普普化险为夷,陈双娇有的是机会,解决跟江舒雅的私人恩怨。
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决策,陈双娇没有异议,此时受蚊虫逼迫,身上痒的百爪挠心,很是不耐烦:“那就别磨蹭了,动手吧。”
严良双手握紧棍棒,正有此意:“我先上。”话音未落,只见一楼玻璃窗内两名男子从桌边起身,口中笑骂不绝,往院中走去。
严良瞳孔微张,对那两名男子的身影莫名熟悉,仔细回想一下,可不就是当初把叶驰敏劫持上车的那伙人?一股凉意自脊背蹿出,他转过头,逼视着陈双娇:“姐。”
陈双娇蓄势待发,忽听他怪里怪气的轻轻喊这一声,茫然应道:“怎么了?再不行动,老娘先发制人啦。”
说归说,她一个平时见鸡血都头晕的女人,拿棍棒已是破天荒了,万不得已才这样的,让她打头阵,她仗着一腔子愚勇不是不敢,但不知从何下手。
严良满腹疑问,看陈双娇的眼神多了几分怪异与隔阂,咳了一声,道:“没,没什么。”
“那就快动手吧。”陈双娇催。
严良道:“你看有人去了院子里,如果楼上弄出动静,必定有所觉察。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怕应付不来,不如你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去救人。”
“我?我去引开他们?”陈双娇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指着自己鼻子问。
严良耿直道:“对啊,女的在这方面比男的有优势哎呦喂!”陈双娇飞来一拳,鼻梁骨猛地遭到重创,整个人倒翻下去,惨叫不迭。
陈双娇甩了甩打疼的手:“优势你他妈!”转而朝内院大喊,“贼啊,贼从后门跑了,别让他跑了!”
上完厕所准备回去继续玩的男子正漫不经心的扣皮带,前脚刚进门,乍听这一嗓子,唬的一激灵,险些儿摔个四脚朝天,屋子里玩的正嗨的弟兄们也登时酒醒了一半,抛开碗筷杯碟一涌而出。
陈双娇又喊:“贼从后门跑了,快来人啊!”
“别让贼逃了!”
“后门!”一个头矮小四肢精悍的男子叫道,欲上楼察看的俩哥们儿纷纷调转方向,抄起散落在四处的家伙,随大流奔往后门。
陈双娇见引起这么大轰动,喊的更起劲,笔直的伫立在墙头上,声音又锐利,荒郊野外的能传几里路。
严良背部跌到石头上,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关键是被陈双娇气的胃疼,实在没想到给他来这一出。
“不干就不干,发什么疯啊,不是闹着玩的!”严良强忍疼痛,拄着铁棍从草丛里爬起来,死死咬住牙关嘶吼道,希望阻住她疯狂的举动。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这不前功尽弃了吗!
陈双娇环抱双臂,盛气凌人:“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严良脸红脖子粗的低声咆哮:“用错词儿了大姐,我提议你去你有拒绝的权利,谁还能绑你去!
这种玩笑哪能随便开!”
“老娘先发制人啊,否则的话,岂不让你得逞了?”
“普普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你的事儿。”
脚步声纷杂,众人追来:“在那儿呢,快追!”
严良大急,躲到靠近墙壁的另一棵树后,伸手攀住墙檐,低喊道:“拉我一把!”
墙头上哪还有人,陈双娇跳进院子里去了,严良只能将计就计,两根铁棍攥在手中,奔入众人视野,挑衅似的喊:“来啊,谁抓得住老子,奖励谁一百一!”挥舞双棍,脸上似带着笑,对方少说七八个人,他虽单枪匹马,仍被他唬的一愣,反应过来时,严良已跑过阁楼东北角上的小溪,众人一声呼和,奋力追击。
陈双娇脚上的鞋子早拨去高跟,百米赛跑都没问题,争分夺秒的绕到前院,进入大厅,直奔二楼。
江舒雅正慌里慌张的下到第五层台阶,她看到陈双娇手里那根铁气悠然的棍棒,害怕的扶住栏杆,往后退去。
意外之喜!
陈双娇双目锃亮,见江舒雅视线扫过棍子,故意横在xiong前耀武扬威:“哟,姐,你的花容月貌怎么又涂了一层白粉啊,快洗了吧,都不像人了,回头骆英豪该被你吓死了!”
江舒雅退到楼梯口,转身往回跑,陈双娇嚷道:“贱人,我有事相求你跑个鸟!”拔腿就追。
“砰”的一声,铁棍撞到门框,江舒雅在门内死拽门手柄,铁棍是夹不断的,陈双娇恨恨道:“开门,开门!我又不打你!”
江舒雅吓得面无人色,闻言,仍绷着一口气:“你松手!”
“松手?你好把门关上,那我的一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陈双娇毫不退让,凶悍道,“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江舒雅:“我不认识你。”
陈双娇也未真正见过江舒雅,骆英杰不让她见,他说江舒雅是世上最恶心的女人,不想倒胃口的话,还是不要见的好。
陈双娇才不稀罕呢,对于被丈夫嫌恶心的女人,脑补一下即可,尽管从骆英杰手机相册保存的全家福第一次看到江舒雅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长的标致,气质文文弱弱,贤良淑德的类型,跟她脑补出来的母夜叉、无盐等形象全然相反。
不过没关系,内在的恶心更无可救药。
江舒雅明确的感到来者不善,对陈双娇的话无动于衷。
“真大啊,”陈双娇抬头扫了眼木质穹顶,感叹道,“英杰那套公寓别墅也是骆英豪的资产,这座世外桃源似的阁楼也是他送给你的,哦不,凭你们的关系,不能说送,他的就是你的。”
“你想说什么?”
“难怪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可惜骆英豪太重脸面,多年来,仍是偷偷摸摸的。”
江舒雅显然特别反感这个话题,侧过身,爱答不理的闷哼一声。
陈双娇手中铁棍被门夹住的劲力逐渐放松,寻思着进去了再好好收拾她,假笑道:“相信你也知道英杰出事了,我来找你,就是想求你去帮我做个证。”边说边挨进了门,江舒雅身子一侧对着门后,视线跟着她移动,充满了惊奇与审视:“什么证?”
陈双娇掂量着棍子,虚情假意的微微笑道:“记得英杰告诉过我,骆英豪托你监督他的行踪,怕他搞出什么乱子,然后你就在他的手机上安装了类似针孔摄像头的定位仪,据说有录音功能呢。”
江舒雅一脸漠然,似乎那样做很正常,反正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管。
陈双娇也不拐弯抹角了,声色异常凝重:“英杰失手致死刘闰余的事,个中细节你很清楚吧?
我就拜托你,去帮我做个证,说刘闰余的死并非病发猝死,当然,英杰和他的死也完全不相干,全都推到我头上,懂了么?
英杰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也应该懂的。”
江舒雅眼珠转动,冷冷的看向她:“我不懂。”
“我会让你懂的。”陈双娇冷冷回视,铁棍的用武之地来了。
不料才刚扬起,后脑勺猛的一阵钝痛,两眼一抹黑,人事不省了。
江舒雅 手拿一块板砖,喘吁吁的望着倒在地面的女人,惨白的嘴角漾起一丝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