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来了!”严良欢声叫道,稍一松神,后背空门大开,双截棍猛烈击来,痛的他五脏俱颤,一股咸腥涌入喉头,他捂住肚腹用力吞咽回去,弯腰钻进车里,空出靠车门的座位,让朱朝阳坐。
“朝阳哥哥快上来!”普普急声呼叫。
朱朝阳避开阿苏阿阳的合力夹击,抱起靠在门边的骆英杰,往车上拖,普普叫道:“朝阳哥哥,不要管他了!”
严良不忍直视,朱朝阳甘愿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带上这个累赘,可见意志坚决,便不再废话,帮忙拖拽,骆英杰顺势躺到脚垫上,奄奄一息。
朱朝阳刚一坐好,严良向司机道:“姐,拜托你了。”
陈双娇手握方向盘,一动不动,眼看阿苏挥舞双截棍击向车窗,严良叫道:“开车!”
“砰”的一响,车窗出现多道裂痕,车子却迟迟不肯发动,严良和普普都紧急催促,陈双娇声带哽咽,气呼呼的说:“要不是这小妮子胡搅蛮缠,我早走了,肯捎你们一程算你们撞了大运,别给我弄些不相干的人当累赘。”
严良猛地醒悟,陈双娇定是听到骆英杰那番坦白的话,她信誓旦旦的真爱,到头来被玩弄至此,是个人都受不了,严良真想一脚将骆英杰踹下车,因顾及朱朝阳的考虑,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留在这里必死无疑。”朱朝阳说,“你总不希望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吧?”
陈双娇恨恨的反驳:“谁说我不希望他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死的明不明白关我屁事?”
朱朝阳:“那你为什么掉眼泪?”
“想哭自然就掉眼泪了,死小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打算带他去哪儿,治伤?骗谁呢。”
朱朝阳低声苦笑:“你怕我把他扔给叶军对不对?”
“谁怕了,爱扔哪儿扔哪儿,当垃圾扔了我也不会多看一眼!”泪水不由自主的往下掉,愤怒、恼恨,汇集成难以言喻的悲伤。
“没错,”朱朝阳自顾自的说,“除了叶军那他无处可去,虽然有冤在身,终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陈双娇目光微敛,朱朝阳说他有冤在身,是指望叶军帮他洗雪?他杀的可是叶军唯一的宝贝女儿,就算骆英豪才是幕后主使,就算他有精神障碍,也必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不死也是无期!
他是死是活,自由与否,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又不爱我!
“要么骆英杰下车!要么都给我滚出去!”陈双娇抬起眼来,泪珠如缀,声音凶狠无比。
“姐姐,你总说骆英杰是你的一切,现在你明明可以救他,却非要把他推向死路,这就是你所谓的一切?”普普大声质问。
陈双娇自恃有理,大肆反驳,简直不可理喻,严良气急败坏的嚷道:“我来开,一边去!”没开过汽车,电瓶车摩托车之类的手到擒来,不就多俩轮子么。
“先入为主!我的车,看谁敢动,小兔崽子,松手!”车里你争我夺,车外,阿苏俩人死命拽车门,车门频频晃动,车子随时会散架的感觉,朱朝阳别无他法,捞过后车箱的灭火器全力抵抗车窗不被砸破,劳斯莱斯的车玻璃耐击性强,砸成毛玻璃仍未穿透。
陈双娇死活不让位,严良秉着不随随便便欺负别人的原则,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好硬夺,讲道理又行不通,只得身体力行的将他挤开,陈双娇拿起抽纸盒劈头盖脸一顿乱砸,严良只管试着控制方向盘,一股脑受了陈双娇泄愤式的打骂。
普普深受唾沫横飞的波及,转过身往后座爬,摔砸打敲的噪响充斥耳膜,车窗烂了个小洞,朱朝阳渐渐不支,抵挡起来犹显吃力,普普正欲过去帮他,忽然脸色一变,眼睛直盯后车箱。
车盖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骆英豪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还拿着把匕首,他凶恶的眼神瞅准朱朝阳的脖颈,杀气腾腾,普普欲失声大叫,声音不听使唤,恐惧达到了极点,紧随骆英豪爬进车箱的江舒雅更是让她张口结舌。
江舒雅抱住骆英豪受伤的腿往后一拖,骆英豪猝不及防,往前栽倒,接住他的是朱朝阳座位的靠背。
他疼的直发晕,张大嘴出不了声,匕首掉到座位上,朱朝阳奋力抵抗苏阳二人的猛烈袭击,蓦地里觉得旁边有东西掉落,见是把匕首,身后更有条手臂伸过来,他忙抢过匕首,举起灭火器往后砸落。
骆英豪闷哼一声,软趴趴的从靠背滑下去。
“朝阳哥哥,他们都……”普普话未说完,车子猛然疾驰而引发的冲力差点将所有人甩到驾驶室,一阵剧烈的颠簸过后,过五关斩六将的奔出庭院,严良欢呼道:“我会开车了,我会开车啦!”
朱朝阳稳住心神,后颈一片酸麻,坐直身子向另一侧的车窗看去,苏阳二人已落后百余米,总算能松口气了。
——
严良沉浸在无师自通的欢快中无法自拔,一路开出郊区,进入一条宽阔大道,几乎没什么车流量,新手练车的最佳场地。
此时天色已晚,两侧路灯相继开启,看得清连绵起伏的山脉,远远的,仿佛笼罩一层黛青色的浓雾。
“难怪那些有钱人抬步就是车,别说,和电瓶车就是不一样,稳稳的,犹如在风中穿行,我有钱了也要买辆车。”严良直视前方车灯照亮的路段,享受着驱策汽车带给自己的喜悦,兴高采烈的说。
周围一片死寂,无人回应,他心下犯嘀咕,道:“姐,朝阳,普普,都睡着了?干嘛不理我了,说句话呀。”
后座有人开口了:“做梦吧你,等你有钱了买辆这样的车,小子,你知道这车多少钱么,就你这德性,存一辈子钱也买不起。”
严良愉快的心情顿时大打折扣,闷声道:“谁稀罕这破车?要买肯定买更好的。”
“破车?还更好的,”那人嗓子沙哑,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等你赚够买破车的钱再说不迟。”
严良不由愤懑,想反驳几句,惊觉跟自己说话的不像朱朝阳,但开车之际,容不得乱看,于是转过目光匆匆一扫,惊的魂飞魄散,手心满是汗,颤声道:“朝阳,你还好吗?”
朱朝阳懒得回答这句废话,问前座的陈双娇:“手机可以借下吗?”
陈双娇额头、胳膊多处擦伤,凉气吹在上面,仍疼的火烧火燎,罕见的没拿怨言轰击谁,听朱朝阳借手机,她甩了个臭脸:“没电了。”
朱朝阳“哦”了一声,普普胳膊肘捅他一下,待他回头,普普指着旁边的两人,说:“他们有。”
朱朝阳怔了怔,摆手道:“算了,到有商店的地方再打好了。”用犯人的手机通知叶军犯人已束手就擒?怪怪的。
“兜风该兜够了,回去吧。”朱朝阳指的当然是回宁州,严良理所当然道:“陆路回宁州一般都是走这条路,姐上次就从这儿来的,对吧?”
陈双娇捧着胳膊不予理会,严良又道:“你放心好了,我记得这条路,半小时左右差不多就到了。”
朱朝阳道:“那就好。”
严良看向后视镜,骆英豪和江舒雅都在,打心底里佩服朱朝阳胆子大,不由问:“是你把他俩拉上来的?”
普普出声分辨道:“骆英豪从后备箱上来偷袭朝阳哥哥,江阿姨也跟上来了,严良哥,你耳朵长哪去了,竟然不知道我们刚刚经历了怎样的险象环生,你心里只有车。”
严良委屈叫苦:“我怕把你们载坑里去,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开好,没在意别的。”转而道,“朝阳,你能看好他们吗?不然还是让他们下车为好。”
骆英豪连忙道:“我坐我自己的车天经地义,该下车的是你们。”
严良斜挑嘴角:“行啊,你别后悔。”
骆英豪惶恐不安,只得服软:“大哥,大爷,你送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辆车送你了,劳斯莱斯最新款,好几百万呢。”
严良不假思索:“哇,你舍得好几百万啊?可以可以,我送你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
骆英豪忌惮朱朝阳,江舒雅又恨不得跟他拼命,脚下还躺着个半死不活的,送骆英杰去警察ju的话,他也得交代在里面,正好抓住严良的喜好,尽可能的讨好他,寻思着先找个人少的地方落脚,摆脱他们几个。
一连说了五六个地方,都是偏僻之所,以前旅游经过的,严良借口自己车技不精,去不了他指的地点。骆英豪心中有气,丝毫不敢发,便退而求其次:“那就在这儿停下吧。”
“不不不,中间路段停车是违规的。”
骆英豪吸了口气,鼻翼喷张:“前面路口停。”
严良道:“更不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豺狼虎豹一上来,你死无全尸,我虽答应了你的要求,也要为你的人身安全考虑嘛。”
骆英豪听出他故意耍弄自己,怒火丛生,张口便要争论,见骆英杰手指动了动,左肋的伤口又在流血,心底厌烦更增,想:TMD命还挺硬。
朱朝阳从T恤下襟撕下一条布料,给骆英杰包扎伤口,拍了拍他的脸:“杰哥,杰哥,你醒醒。”
骆英杰处于半梦半醒的昏迷状态,口鼻中呼出滚热的浊气,无论朱朝阳怎么叫,他毫无反应。
“他能听到说话吗?”一排座位坐了四个人,江舒雅挨着骆英豪挤在左边首位,一脸倦态,斜眼瞅着脚边的男人。
朱朝阳摇摇头坐回中间的位子:“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太过奇怪,以江舒雅的所作所为,这句话应该问作“他死了没”才更合理,他低头把玩起刀光闪烁的匕首来。
普普道:“叔叔是你老公,你连看他是死是活都不肯,阿姨,你太绝情了。”
江舒雅冷淡的模样似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那种常年禁锢在阴影下而滋养出的淡漠表情,无形中化作一条轨迹,任何脱离轨迹单独行动的情绪看上去非常勉为其难,她露出怪异的笑容来:“结婚的第一天,我就希望他死于非命,或者,傻到把我忘记也好啊,后来他好像真的忘记了我的存在,我在他眼皮子底下随心所欲,他都视而不见,我成了隐形的。
就是那种凉薄冷漠,居然被他说成真爱,以为我会信?哼,信了又能怎样?始终改变不了他人渣的本质。
死了吧,都死了吧,包括骆英豪,人渣,活着干什么呀,恶心死了好不好?”
被当面诅咒的骆英豪拳头握了几握,都怪这个女人不肯配合坏了他的计划,他原本可以通过控制朱朝阳取得主导权,是她拖他后腿以至于落到这个境地,都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他的钱,他的未来。一时间,他悲愤交加,江舒雅在他心里变得十恶不赦,掐死她算了,忽觉侧腰被硬物抵住,惧意陡生,悲愤之情顷刻被碾压。
朱朝阳勒令自己保证人犯的安危,至少不能比现状再坏了,觉察出骆英豪的意图,出手阻止。
骆英豪随即调出一张哭丧脸,呜呜咽咽的说:“哥,哥,你醒过来呀……你把心心藏哪儿去了?你心里再有气,也不该拿舒雅的女儿出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