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生病的事瞒不住前朝。
弘昼下朝后,在御道上撞见特意堵他的承恩公。
承恩公身份特殊,是太后的亲弟弟,更是弘历的亲舅舅。
“臣叩见皇上万岁。”自从儿子出事,承恩公一夜白发身体差了很多。
李玉奉命为承恩公端上矮凳,半坐矮凳他开口就劝弘历:“臣自知犬子罪重不可饶恕,给皇上丢脸。”
“太后为犬子伤神是疼惜晚辈,可皇上不可因此与太后生分了。”
弘历一听承恩公为太后说情,更以孝道为由对他说教,大怒。
更认定承恩公与太后串通,所谓生病都是太后为了逃避找的借口。
赶走承恩公,弘历责令李玉管教乾清宫奴才,不准任何人提承恩公与太后的任何消息。
不敢忤逆,李玉点头承诺一切必定照办。
忙着处理贪墨案留下的烂摊子,忙着安抚民心动荡的朝野,弘历再也没分一点关心给太后。
弘历是皇帝可以不管亲额娘,娴贵妃却不能坐视不理、装不知道。
皇贵妃位同副后身份尊贵,相当于太后半个亲儿媳,从孝道、规矩上娴贵妃都必须去慈宁宫。
九月中旬的慈宁宫,还有阳光普照,不冷不热。
广场东西两侧有花坛,种了太后最喜欢的牡丹。
没到赏花季节,牡丹舒展的枝叶沐浴在阳光下,享受属于它的时光,静待花季的到来。
踏进中殿,娴贵妃就感受到与殿外反差的温度。
空中高挂的太阳从不吝啬把温度照耀人间,却驱散不了慈宁宫的阴寒。
“梅嬷嬷。”听见娴贵妃的声音,梅嬷嬷从内殿走出来,脸上挂着惆怅。
太后年老后脾气倔强,如今生病,更难伺候。
“老奴见过皇贵妃。”一脸憔悴的梅嬷嬷强颜欢笑。
“嬷嬷脸色看起来不好,去休息吧,我去照顾太后。”娴贵妃跟张院判跨进内殿,荷蕊、莲心守在内殿门口。
窗帘紧闭,内殿泛着潮湿,不透光的寝宫寒气逼人。
受不了沉闷的佛香,娴贵妃亲自动手拉开厚厚的锦帐,光透过琉璃窗能看见在起舞的尘埃。
“谁?”突然接触强光,太后不适应的眯眼。
干涸的嗓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像尖锐的刀刮过黑玄石聒噪又野蛮。
“臣妾带张院判给太后瞧瞧病。”伺候的奴才都被赶走,娴贵妃亲自搬把椅子放在太后三丈远处。
坐在黄花梨雕凤纹椅上,娴贵妃打量迅速衰老的太后。
就算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太后依旧拿出母仪天下的威严,抽回手太后让张院判滚。
“是皇帝让你来看哀家的?”对弘历还充满期盼,太后含冰的声音软了。
一个母亲,心中最记挂的还是儿子,尽管他们的身份,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
温柔扶起要挣扎的太后,娴贵妃体贴在她后背放了块软枕。
招呼张院判看诊,娴贵妃面带微笑嘴里说着最残忍的话:“太后误会了,这是臣妾的意思。”
一刀不够,娴贵妃还要再补上一刀:“皇上下令纽祜緑家的少爷被流放锦北。”
怒火攻心,太后一口鲜血溅在娴贵妃青倩缠老银色裙摆上,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血渍浸润染了飞鹤的眼睛。
行将就木的眼睛迸发摄人的锐利,太后捂着胸口喘气。
张院判从药箱里翻出一瓶药,倒一颗喂给太后,灌水顺气太后总算平静。
立在波斯进贡的祥瑞青松贺寿地毯上,娴贵妃冷眼看着太后从鬼门关被张院判救回来。
“毒妇,毒妇。”指着娴贵妃,太后气的发抖,说话都不利索。
哆嗦的手,颤巍巍的嗓音都让太后觉得懊恼又不甘心。
还没享尽荣华,不甘心就这样败给时间。
拽着张院判,太后挣扎着、用渴望的眸要求:“你一定要救哀家。”
扯开太后如枯木的手,娴贵妃还张院判自由。
“太后安心养病,张院判自会尽心尽力。”不信娴贵妃说的话,太后扯着虚弱嗓子叫梅嬷嬷。
寂静宫殿能听见声音回荡,喊了许久太后累了,梅嬷嬷也没出现。
“姑母别担心,以后我来照顾您。”如妃冲娴贵妃点点头眼神全是信赖,她是来监视太后的。
抓住如妃温暖的手不放,太后人老但不糊涂她清楚娴贵妃来慈宁宫的目的。
当年她从先皇后手中夺走后宫,如今同样的方式轮到她。
无力反抗,太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幽禁慈宁宫。
拿下慈宁宫,娴贵妃下一个目标是安总管管辖下的内务府。
安总管一早收到风声,早有准备。
被荷蕊请到内务府正殿,他态度谦卑却不慌张:“皇贵妃要的东西,奴才已经准备好了。”
双手举着樱草色木匣子,安总管告诉娴贵妃里面装着内务府库房钥匙与总管印。
“皇贵妃,奴才知道您今天来是做什么的。”抱着匣子,安总管不让荷蕊拿走:“奴才想跟您坦露一件事,希望您可以留奴才一命。”
荷蕊觉得安总管疯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天方夜谭的话。
跟皇贵妃谈交易,天真又愚蠢。
娴贵妃决定的事,从来不会反悔。
“说说看。”娴贵妃冲荷蕊摇头,给了安总管一个机会。
磕一个头,安总管徐徐道来:“奴才是和亲王的人,一直为王爷办事。”等待是漫长的,安总管的心很忐忑。
为了活命,他只能违背弘昼的命令,先暂后奏。
荷蕊第一个摇头,张口否定:“不可能,王爷他……。”觉差到失言,又赶紧闭嘴。
“说,你究竟是谁的人。”得到娴贵妃示意,荷蕊手腕用力掐着安总管脖子,轻轻用力就能要了他的命。
无法喘息大脑得不到氧气,安总管只觉两耳嗡嗡、离死不远。
用手扒开荷蕊,安总管伏在地上气喘吁吁:“荷蕊姑娘,木匣子里有凭证。”
好奇弘昼会把什么东西做凭证,娴贵妃要亲自打开木匣子,被荷蕊拦住:“娘娘,万一是计谋就不好了,还是奴婢来。”
木匣子里果然有东西。
鸦青色木牌刻着栩栩如生的海东青,唯独没有眼睛。
把木牌递给娴贵妃,荷蕊肯定点头,这是和亲王独有的标志。
“安总管,刚刚得罪了。”荷蕊扶起安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