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还行，就是怎么一直翻白眼？”
“麻烦师兄教我正确姿势，我们再来一次。”
“不行不行，这比第一次的还不对，怎么脚跟身体还长反了？”
“那……只好再来一次。”
……
一连变了好几个孕妇，不是脸皱成一团，看着像是极高龄产妇，就是脚长在反面，一往前走就是在倒退。
看得一向淡定的星翼小朋友都因为景象太惨不忍睹，而默默地将头转了过去。
终于，在天色已暗，再不成功人家凶手就该睡了之时，元晔突然福至心灵，成功变出了一个能喘气，长相姣好，还能走路的孕妇。
百里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被套路了的感觉，但是……
不可能不可能的，小九只是个孩子而已。
不管怎样，元晔是否故意藏拙或是别的什么，现在他们都得去办正事了。
开茶铺的老大爷也是个老眼昏花的，那孕妇变了又变，他都一直没看出来，临走才好心提醒他们：
“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不清楚这儿的情况，这里有个不知是人是妖的大魔头，专挑孕妇杀害。这位夫人身怀六甲，可千万不好从这儿走啊！不如先在我这儿住一宿，等明日天一亮，就赶紧原路回去吧！”
大爷也是好意，但是他们就是为了那不知是人是妖的大魔头来的，他出来了才好呢，要是不出来还得继续诱下去，麻烦。
“大爷您误会了，这其实是我不争气的贪嘴妹妹，并非身怀六甲，就是晚上吃多了不消化，以至于腰身看上去就粗了一些，您不用担心。”
话毕，老大爷又仔细地看了一圈这个假孕妇，然后慢慢地皱起眉来：
“不得了，现在的姑娘家啊，看上去挺瘦的，这肚子怎么能吃成这样……”
还好这是幻术所化，但凡是个真姑娘，这时候可能都要跟这位老大爷掐起来了。
百里霖随手掏出一锭金当作茶钱，随后带着一帮弟弟妹妹站起来：
“多谢大爷提醒，我今后会看着家妹的，不让她再吃多，否则可当真不好找婆家了。”
大爷接过他给的一锭金子当场愣在桌边，不知道自己招待的到底是哪一家豪门世家的公子小姐，但是不管怎么说……
那一位小姐吃得也实在是太多了些！
***
听茶铺老大爷的意思，似乎那东西就在这附近出没，三个人带着一个假孕妇往前走了整整二里多地，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但也正常，要真的一设圈套就上钩，那东西也就没什么难抓的了，不至于至今仍逍遥法外。
夜路寂寥，百里霖边走边说起话来：
“你们听说过什么有关于胎儿的邪术没有？其实我倒是在想，万一那东西所为的根本不是胎儿呢？我听凤来楼的姑娘们说过，有一种房中秘术，要是集齐七个胎盘，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喝下，是可以重塑处子之身的，会不会是……”
话说出来就自己也觉得好笑了，能知道这种秘术，又产生这种想法的，多半是卖身的女子。可处子之身对她们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好处至多就是多卖一次开苞的价钱，却要千方百计弄来这些东西，费这些功夫，而且也没必要从腹中取走，多损阴德啊。
此生卖身已实属不易，都想来世投个好人家，是决计不可能这么自损阴德的。
百里霖说完这种猜想，星翼早已见惯不怪，元晔沉默片刻，问的却是：
“听闻师兄近两年来常去京都凤来楼，看来是真的？”
百里霖一时哑口，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自己与小九虽然同为齐国人，但相识是在清玄宫，在小九心目中站稳的是自己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霖仙君的形象。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是百里霖，但这个形象毕竟模糊遥远，如今却亲口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虎狼之词，人设难免崩塌。
“额……倒也不是太常去，大约摸一月去个四五趟——小九，你会歧视我吗？”
百里霖突然转身，对上就走在他后边的元晔，元晔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来，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刚才坐着不觉得，行走时也不觉得，现在面对面地站着，才发现元晔已经长这么高了，可与自己平视，丝毫不矮一寸。
而也正是因为他这抬头的动作，兜帽便略微滑落几寸，毫无隐藏地露出他淡色的眼眸，里面并无半点歧视的意思，反而更多的是因为两人之间突如其来过近的距离而流露的诧异。
近在寸许，呼吸清晰。
若说他是诧异，那么百里霖大概就是震惊了。
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因为与他走得太近而遭到师兄弟们议论绯绯，也不乏桃色新闻出来，仿佛这是自己这下一任宫主身上唯一可以拿出来非议的缺点。但是要说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吗——
仙都列仙可鉴，没有。
他们之间肢体间的靠近，最近的大概也就是头一回自己牵着他的手进入仙都山——哦，以及刚才手把手的幻术课程教导。
小九是个相当敏感且胆小的孩子，自己不敢同他靠得太近，靠得越近，他越会抗拒。
所以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距离便让他好生慌了一下，怕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和小九拉近的关系会因为自己这次无心之失而被打回原地。
很幸运，元晔并没有避之不及地后退。
那些诧异仅仅是因为事发突然而已，他并不退避，并不抗拒，反而认认真真，乖乖巧巧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明亮得像仙都山上空永不降落的二十八宿。
“我永远不会歧视师兄，师兄你就是你，是我心目中永远的……仙君。”
百里霖顿时觉得心里头一阵感动，毕竟要是有一个人肯永远无条件地信仰自己，跟随自己，搁谁谁不感动？何况他还本来就是个软心肠。
只是他这阵感动还没感动完，就看到他眼前迅疾晃过一个黑影，快得几乎难以察觉，要不是他毕竟曾经是个仙君，以及多年的征战经验，换做别人轻易根本发现不了。
百里霖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但却并没有打草惊蛇，转回了身继续往前走。
黑影出现的位置是他眼前十米开外的位置，正是元晔和星翼，以及那个假孕妇的身后，尤其是对那假孕妇，已经十分接近。想来本来都已经要下手了，要不是自己这突然的一回头制止了，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开打。
到底还是出现了，看来这胎儿对那东西来说是十分紧要的，最近京郊早就没什么孕妇，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这么快就被引了过来。
回忆一下刚才那黑影的形状，囫囵还有个人形，应该是人吧？
要真是什么凶兽，但凡厉害点儿的，自己现在都不太好对付。
百里霖继续往前走，一面不动声色轻声地讲给身后的元晔：
“出现了。”
元晔同样轻声回他：
“我察觉到了，师兄，我也有仙灵了。”
他忘了，有了仙灵便不需要眼耳鼻舌身意，即可洞悉周遭一切。
“嗯，师兄再考考你，它现在到哪儿了？”
“离我们五米远。”
“现在？”
“诱饵身后。”
“现在？”
“准备动手——”
离诱饵最近的星翼率先出手，听到背后有动静之后便举起鸿鸣同时转身与砍下，只听得颤得人头皮发麻的铛一声。
那东西的皮肉竟然如此之硬！
被鸿鸣刀一刀斩下都没缺胳膊断腿，那只已经伸入假孕妇肚子的手还在扭来扭去挖胎儿，不肯罢休。
星翼当即对准了那东西又是面无表情地一刀挥下。
仍然是铛的一声，但鸿鸣上终于沾上了一丝血。否则今晚见不到血，鸿鸣必定是要闹腾一夜不肯回鞘。
那东西明明受了伤，却还是只知道挖胎儿，好像感知不到痛觉一样，终于一个沾满了血的胎儿被它挖了出来，然后才突然痛苦地匍匐在地上扭动，扭了一会儿，竟化作一只从脖子到头都没毛的秃鹫，爪子勾着那胎儿迅疾地飞走了。
虽然确认了不是人，但这场架却并没有想象中难打，那东西满脑子只有胎儿，根本不想跟他们打，他们砍了它两刀居然都不带还手的，哪有这种打法？
百里霖见多识广，也都有点钦佩那东西的忍耐力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砍两刀不还手，还能变成一只秃鹫飞走？”
元晔一面收回假孕妇身上的幻术，免得把过路人吓个好歹，一面说出自己的看法：
“只怕是个罗刹，可做各种形象，是个食人恶鬼，能飞空地行，捷疾可畏。”
“那应该就是了。罗刹最擅化秃鹫形，小九你一说我就反应过来了。”
百里霖竭力装出一副其实他也想到了，只是被元晔抢先一步说了的样子，顺便在刚才那罗刹鬼化形的地方走了两圈，很有经验地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没想到还真有。
百里霖捡起一块东西看了一会儿，然后惊道：
“这不是皇上三个月前赐给宣华夫人的珊瑚珠串吗！”
也是巧了，关于这串珊瑚珠他最清楚不过，三个月前某海外小国使臣前来进贡，其中最好的就是这一串珊瑚珠，皇上见后大喜，当着身边皇后的面赏给了他夸作靥如珊瑚眉如蝉的宣华夫人，那天他在场，皇后的表情不可谓不暴躁。
所以说，刚才那动不动变成秃鹫的罗刹鬼——
他娘的竟会是那位靥如珊瑚眉如蝉的宣华夫人！
百里霖是真不敢细想下去了，细思极恐。
下一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先回家睡觉吧。
“小九，我们回家。”
“师兄……我现在有自己的府邸。”
啊，他都忘了，现在小九可是有皇上的征召，名正言顺地回京的，当爹的当然得给安排个住的地方。
“也是。那星翼，我们回家。”
星翼正在细致地擦去鸿鸣上的血迹，细致得仿佛打算把鸿鸣当成自己媳妇儿，就连百里霖喊他都不曾停下手里的动作。
这鸿鸣环首刀本来是把普通的刀，后来在沾了数以万计征人的血之后成了一把凶刀，好在自己及时将它挽救，点化成了仙刀。
“是，将军，稍等……”
每次见血之后，不将鸿鸣擦得光可鉴人星翼是不会罢休的，百里霖只得等一会儿。
可是他不走，元晔也不走，这就有点尴尬了，好在百里霖及时想起有件事还需要向元晔提醒一下。
“小九，仙族之事，你我知晓便可。记得回去之后，不要在人前叫我师兄。这里毕竟不是清玄宫，是在齐国，你是九殿下，我是百里霖。”
元晔：
“……好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