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讲究九真一假，如果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全部都是假话，那很容易就会被倾听者发觉逻辑和情节上的漏洞。人脑毕竟不是电脑，无法将一件虚构的事情完善到宛如真正发生过一样。
而像陈警官这种坚守一线二十余年的老刑侦警察，对于谎言几乎是有着潜藏在身体本能里的敏锐感应。就算嫌疑人经过无数次推理和反推，终于拟造出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陈警官也能像雄鹰发现猎物一样，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不对劲。他们未必真的发现了话语里的漏洞，大多数时候都是靠着第一眼直觉来分辨。
所以朱朝阳并没有选择对陈警官说谎，他要隐藏的秘密不在此处，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清楚鹿邑到底和陈警官都说了些什么，一旦他们俩的回答出现出入，那么陈警官这种老油条肯定会第一时间就对他有所怀疑。
“是的，我那天问了队长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计算机系队的陆队长。”朱朝阳没有直视陈警官的双眼，那样的话会显得太锋利，不像是一个十八岁还没经历过多少风雨的大学生，“因为我们队之前和计算机系队私下经常约友情赛，路队长也算是我比较熟悉的人了，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大家也算是朋友，突然听说他身边发生这种事情，就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
这话听着没啥毛病，但是陈警官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同学，实际上有所隐瞒。他手指尖夹着的笔旋转起来，笔身划过空气，发出呼呼的细碎声音。
“这样啊…那你倒是挺重感情哈。”陈警官的语气听不出是反讽还是单纯的叙述，他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你们这个队伍可真倒霉啊，这才比赛三场，就出了两场命案，想必今天以后学校里得有些风言风语吧？”
“大概吧，”朱朝阳苦笑了一下，“发生这种事情，我们队伍也很难受，本来大家在课余挤出时间来打球，就是因为真的很喜欢篮球，现在想想当初还不如去游泳呢，至少不会发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警官十分敷衍地安慰了一句，“哎，游泳也有可能呛水啊，水也很危险啊。我刚刚听你们队长和教练都提到了后面可能会选择退赛，你们队员知道这件事吗？”
“啊？这我不知道，大概是他们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后临时起意吧。但退了赛也挺好的。我刚刚听到好几个人在说我们队像是被诅咒了一样，走哪儿死哪儿。虽然知道是假的，退了赛大家也都能放心一点。”朱朝阳一听说要退赛，确实震惊了一会儿，但他转念一想，倒也不难理解。现在就算是他们想接着打下去，估计也没有对手愿意和他们对上了吧。
说到底，小命才是最重要的，诅咒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陈警官又问了几个问题，朱朝阳把能说的都说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唯一需要隐瞒的一件事就是他之前误以为张东升是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
虽然陈警官问了朱朝阳很多问题，但是陈警官就算再老谋深算，显然也不可能想到面前这个老实巴交的小同学，怀疑过自己的隔壁班同学是杀人凶手。所以那些问题再多，对于朱朝阳来说无关痛痒，全部都是可以如是以告的。
“行了，就这样吧，谢谢你的配合。”感觉再问不出什么，陈警官啪一声将笔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封面上头，然后将两者叠在一起拿起来，站起身准备送朱朝阳出去。
“没事，”朱朝阳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这是公民应尽的义务嘛。陈警官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一定尽量配合。”
两人一起出去以后，老陈警官估计是觉得时间花费地过久了，没有再一个个询问，而是直接摊开本子直接问大家在现场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或者说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物。
虽然每个人都很配合，但他们那会毕竟是在剧烈运动的休息间期，一个个都在调整呼吸、猛然灌水，根本无暇关心周围发生了什么。
送走这些大学生，这间被临时征用的狭小休息室又重新归于宁静，刑警小张看着那些人鱼贯而出地走出门以后，又过了几分钟，才开口问这个队里分配给他的师父。
“师父，你感觉他们身上有问题吗？”
老陈先是摇了摇头，又忽然想起什么，他看向那些学生离去的方向，此时早已看不见人影。
“另一边怎么说？”半晌之后，老陈没有回答小张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