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下知道大人为难之处,在下愿意以个人身份前去营救,是死是活都是我个人作为,恳请大人应允。”
东方谨早已没了耐心,他冰雪聪明的脑袋,怎么会看不出孙德武的如意算盘,反正他自己孤身一人,倘若苏起有个三长两短,他自己苟活于世也了无生趣,众将士皆是心急火燎,苏起私下待人亲善,治下有方,众人除了付嵘崐唯一信服的就是苏起,倘若新来的主帅,上来就舍弃了战功显赫的苏起,他日他们被俘,不用多想,也一定会被弃如敝屣。
“东方退下吧,我自有决断。”
孙德武被卸了面子,自然满心不爽,又不好当众发作,只好让人退下。
“东方,有人找你,付小公子。“
东方谨刚一出帐,钱振彪就叫他过去。
“我爹不在了,苏起也被擒,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送死?”
负气出走的付行之,还没回到城中,便看见老老少少的百姓背着细软行李,四处逃窜,打探之下得知,付帅阵亡,苏起被擒,如今镇守边陲的两座大神相继倒下,他们安宁的日子也就到了头,但凡有点能力,有去处的都开始计划以后的出路。
“行之,你先冷静一点,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倘若真的引起两国之争,我们就是千古罪人。”
“怕当千古罪人当什么兵?国土守不住,将士白白送死,而你们一个个还在这坐以待毙,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在你面前流血牺牲,枉费我大哥说你跟他肩负共同使命、出生入死,你就这么对他?”
付行之说到激动之处,更加悔恨自己临走前为什么要留下那么绝情的书信,他真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打醒那个恣意任性的自己。
“我身披后越战袍,我一举一动均不代表自己,行之,我会想办法,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苏起去死。”
“等你想出办法,大哥早已暴尸荒野,你们有身份,我没有,今晚苏起生我便生,他若死,我也绝不苟活于世!”
付行之早已笃定自己的决心,如今他已经家破人亡,父亲没了,大哥倘若再有个意外,他也厌倦这乱糟糟的战乱红尘,苏起便是他对这个世界唯一的执念。
付行之自恃武功高强,换好了夜行衣,离着老远能看见对方营中门前不远处,桅杆下绑着一人,风吹日晒一日,早就没了生气,耷拉着脑袋,剩下萧瑟的孤影。
付行之准备好引火的褶子,还有沾满松油的引物,他白日已经大概摸清了周围的布置,趁着巡逻空档,他悄悄把火种扔进粮草后身,在一转身,扔了几个油瓶炸在大营人迹罕至的角落。
营中突然火光四起,敌军顿时乱成一团,急忙扑火,付行之看准时机,直奔营外桅杆下,他心中不停默念:大哥,一定要挺住,等我来。
“大哥,大哥。”
付行之看见被折磨的没有人形的苏起,他已经脆弱的奄奄一息,几乎碰一下就会变成万千碎片。
苏起已经没有了意识,当身上唯一的支点被解开,他感觉自己直挺挺的栽向地面,预想的疼痛没来,取而代之的是落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他几乎依靠本能辨别出来人。
“行之,快走,不要管我。”
苏起脸上满是伤痕,干涸的血渍糊住他的一只眼睛,而另一只已经被折磨的几近失明,他认出付行之靠的是声音,还有身上熟悉的气息。
“大哥,别说话,我带你走。”
付行之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他从没想过,那个无所不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哥,如今残破成这幅模样,哪怕前方是阎罗与自己抢人,他也绝不放手。
“快,来人,有人劫囚犯了!”
军中众人早就知道这火来的蹊跷,慌乱一阵,便马上开始盯着营外的苏起,果不其然,这火是声东击西。
“行之,快走,他们把我绑在这就是为了引你上门,然后斩草除根,我已经不能活着走出此地,你快走,以后好好生活。”
苏起眼前一片模糊,但是他很想最后一次看看这个弟弟,被折磨的意识模糊也好,被曝于烈日也罢,他弥留之际,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自己这一世的最大遗憾莫过于和付行之最后的不欢而散,人之将死,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想到再也见不到付行之,苏起不仅想念付行之的脸,甚至怀念那日本不愉快的一吻。
“大哥,爹已经不在了,这世上我只剩下你了。那日我说,你活着,我便不娶妻,你死了,我跟你一起走黄泉路,这不是玩笑话。今天,要么一起活着,倘若你死了,我马上就为你殉葬。”
付行之再也无法顾及什么道德伦理,他只知道,他怀里的就是他的全部,苏起就是他的命,他一手揽过苏起,积压在心中已久的悲愤和钻心的疼痛,让他疾步如飞,但是苏起真的伤的太重,只能靠着付行之前进。
“来人,弓箭准备!”
后身营中大火已经扑的差不多,付行之苏起暴露于平原之下,简直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行之,放下我,你自己还能脱身,带上我,只能一起去死。”
“不放,大哥,以后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这次不行。”
付行之咬紧牙关搂紧苏起,他不放,到死他都不会放手。
“放箭!”
身后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付行之一边要护住苏起一边还要退到有遮掩之处,目之所及最近的一处掩体也要接近后越大营。
“行之,遇见你,是大哥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余生之路大哥不能伴你左右,你要好好活下去。”
苏起自知继续拖累付行之最终只会落得二人一同殒命,他提起全身的力气留下最后的遗言,他多想在看看这个人,他多遗憾,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才看清自己的内心,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动了情。
“行之,小心!”
任凭付行之三头六臂,带着重伤之人,还要护其左右,他早已超出负荷,身后一箭直奔付行之后心,苏起凭借多年战场厮杀,与生俱来的危险意识,他突然停下,挡在付行之身后,随即往前一推,付行之躲过一劫,而这一箭,彻底粉碎苏起这具早已破败不堪的身体。
“大哥!”
付行之感觉身侧一空,苏起轰然倒在身后,他挥剑砍去射来的羽箭,奈何密如雨丝,他已应接不暇寸步难行。
“东方,快带行之离开。”
“付行之,快走。”
东方谨刚换好便服准备营救苏起,就看见付行之早就先行一步。他顾不得二人平日积怨,冒着箭雨,冲到二人面前。
东方谨看着苏起渐渐暗淡下去的眼神,他来不及悲伤,苏起最后的愿望是带走付行之,东方谨人虽清瘦,但是也是多年习武,力气很大,拉起失魂落魄的付行之退回后越大营。
祁渊突然感觉身体一轻,他从苏起的躯壳中出来,自己这是死了?
他来不及多想,现在这感觉跟之前离魂状态相似,祁渊猜想自己现在多半已经是游魂的状态了。
他尾随这众人来到后越大营。
“把人给我带过来。”
付行之眼前停留在苏起闭眼前的一瞬,哪怕他已经精疲力竭,满身是伤,还是不忘保护自己,付行之除了悲痛,更多是对自己无能的自责。
“武大壮,是自己说,还是我请你说?”
“东方,东方,看在我平时对你还不错的份上,饶了我,饶我一命。”
东方谨扔在地上一个钱袋,掉在地上分量不轻。
“这钱哪来的?”
“我攒的。”
武大壮心虚的低着头,含混的说道。
“抬起头,再说一次,还需要我带人证上来与你当面对质么?”
东方谨示意下属,带上一瘦弱女子,抬起头,面部大片红色胎记,十分胆怯的看着周遭。
“说吧。”
“民女施萍儿,在聚宝赌坊打杂,这武大壮前阵子时常来赌,席上经常大言不惭说自己在后越大营身居要职。”
祁渊心中一惊,原来鬼市的如烟正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施萍儿,怪不得付行之对她网开一面,他们居然早已相识,还有这样的过往。
“武大壮,还需要我继续提醒你么?”
还没等东方谨动作,付行之早已一个箭步来到武大壮面前,单手提前脚下之人,一直与武大壮相好的钱震彪捡起地上的钱袋说道:
“不对啊,大壮,你的钱大部分苏校尉都让我带给你家里,剩下的那点哪够去赌坊,就算赢也不会这么多吧。”
钱振彪掂了掂钱袋,分量不轻,够他们一年的军饷了。
“武大壮,还不说实话?”
东方谨声音寒了下来,眼睛死死盯住抖如筛糠的武大壮,
“小公子,饶命,饶命,我……咳咳咳……“
武大壮被掐着脖子,憋得满脸紫红,四肢不停挣扎,东方谨马上制止付行之,
”让他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