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突然归于平静,豺狼虎豹皆隐于黑暗之中,只那一双双泛着寒光的眼睛死盯着外头,磨牙吮血,耐心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李鹊咬牙死撑着虚弱的身体不倒下,双手紧紧握住铁链,背靠外侧墙壁,屏住呼吸只等那几人再往前走几步,他便做下这最后的殊死一搏!
近了!更近了!
细微的脚步声靠的越来越近,他甚至都能听到流动于半空中的喘息声。
老看守走在头一个,他小心的靠近那个处于昏暗中的牢房,锋利的佩刀护在胸前,青筋暴起,随时准备着挥刀砍杀。
他在天牢中做了快半辈子的看守,什么样歹毒狡猾的死囚没有见过,想逃狱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只不过到最后这些人不是死在他的手上,便是被外头的羽林军给剁成肉沫。
天牢里关着的人,就绝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老看守回头示意其余人做好准备,今天上头分配来守夜都是些毛头小子,他不得不再三嘱咐。
几人缓缓走近,牢门大敞着,一片寂静,牢房里没有烛火,没法辨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老看守小心的往里踏入一步,隐隐约约看见前方的草堆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李鹊?老看守皱眉,刚要再走近些仔细看看,就听到隔壁牢房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
全神贯注的老看守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脚下步伐凌乱,手中的佩刀也不自觉的松了劲。
机会!
躲在门后的李鹊抓住了这个空挡,突然暴起,将手链往老看守的脖颈上套,使劲拖着人往暗处走,想依法炮制之前勒晕黄冬的手法。
“啊!谁?呃啊!”
老看守叫出了声,可他毕竟经验丰富,只慌乱了一瞬便冷静下来,左手狠狠往后肘击李鹊的小腹,右手则死死的卡住脖子上的铁链,以此保持呼吸顺畅。
李鹊咬牙受着小腹上的疼痛,无论对方再怎么击打都不松手,反而是愈发的用力,那铁链似乎都要被嵌进手掌之中。
“怎么回事!刚刚是不是有声音?”
“好像是,不…不会是里头出什么事了吧!”
里头两人死死僵持着,门外的看守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到似乎有打斗声,又不敢贸然上前,只好六神无主的站在原地,盼着老看守能赶快将那犯人制服。
突如其来的变故就是一块扔进平静湖面的石头,立刻就激起了片片涟漪。
隔壁牢房的死囚最先喊起来:“越狱了!越狱了!有人杀看守了!把看守杀了咱们就能出去了!能出去了!”
这一下便让周围也跟着沸腾起来,躲在暗处的死囚们使劲的拍打着栏杆,嘶吼着,尽情发泄着,要让这牢里翻个天。
新来的看守们哪里见过这架势,皆手足无措,面露惊恐,甚至有胆小的已经撒开腿,不管不顾的回头往外跑。
一片混乱中,天牢门口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走道深处便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逃跑的那个看守猛的停止,抬头便看见扑面而来了几个手拿长刀的黑衣人,他手软的厉害,拔不出刀,张不开嘴,抖了半天才嚎出一声:“劫…劫狱啊!”
下一刻,脖颈处就有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他瞪大了眼睛,手才往上摸了一下,便直直的往前栽了下去。
视线模糊,鲜血满地,最终黑暗降临。
还在与老看守角力的李鹊眼前已是阵阵发黑,在听到那声喊叫后才又猛的回过神。
来了!
“啊啊啊!”李鹊咬牙,吸气怒吼一声,双臂跟着骤然发力,终是将那年老体衰的老看守给勒晕了过去。
将老看守丢在黄冬的身边,李鹊右手扶着石壁撑住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只往前迈了一步便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尽是阵阵砍杀声。
走!必须马上走!
李鹊狠狠咬破舌尖,疼痛让他的神志能保持清醒,他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此时的天牢里已经闹翻了天,那群黑衣人同剩下的看守搏斗,两旁的死囚的喊叫一声高过一声,眼里尽是叫人害怕的狂热。
谁能想到南燕看守最为森严的天牢,有朝一日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小少爷!”其中一个黑衣人猛的扑到他面前,伸手扶住李鹊摇摇欲坠的身子,“总算是找到你了!小少爷,您快走,我们来掩护你!”
来人是吴峰宝的死士白明,吴府被抄时这几人恰巧在外执行任务,也因此躲过一劫。
待他们回到京城时便听说吴峰宝已经身死,李鹊也被关在天牢之中,便当即决定夜里就来劫狱救人!
李鹊眼眶一红,忍不住道:“那你们…”
“小少爷您无需挂心,您拿着钥匙从后头出去,千万记着,出了皇宫便寻个机会出城,这京城是万万待不得了!”白明仔细将那串钥匙绑在李鹊的腰上,又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李鹊捏着那串钥匙,面露难色,他这一走,白明和剩下的人便再难逃出升天,可要是不走……
白明推了一把李鹊,急切道:“小少爷,快走吧!咱们的这番动静瞒不过去,外头的羽林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到那时候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像是应和他说的话一般,外头传来了宫人慌张的喊叫声,紧接着便是整顿兵甲的声音。
已经来了。
李鹊垂眸,猛的握紧皮肉残缺的左手,鲜血淅淅沥沥的落的满地都是。
“乖,走吧。”白明又推了他一下,拿起脚边的长刀,转身利落的挥砍两下,便将那两个从暗处扑上来的看守斩落。
鲜血迸溅,白明却面色平静,只随意的抬手擦了一把,持刀挡在李鹊身前。
“众人听令!守!”
其余黑衣人手上动作不停,口里皆整齐答道:“喏!”
虽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名冠京城的武状元,但只要他白明还有一口气,便不会让任何人动小少爷一下!
李鹊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守着他长大的男人,忍痛转身,踉踉跄跄的往走道深处走,那里有一个通道能直达宫外。
砍杀声依旧在持续,他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眼前的场景清晰又模糊,重复数次。
走了不过三十米,李鹊便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再没了力气。
他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没将自己的身体给算进去,就现在这副模样,不要说是逃出去了,能不能清醒着走到那个通道都是个问题。
李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右手撑地尝试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趴在地上不停喘息,脸上满是污垢,只那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难道真的就要折在这儿了?
李鹊再次尝试,十个手指头都已经被磨破,双眼则瞪的通红。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诶呀呀,这不是我的小母狗吗?”头顶上忽的传来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怎么爬到我面前了?莫非是想主人了?”
李鹊仰头,立马撞进一双黝黑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