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手中的枪自白明的喉头穿过，深深戳入石板地中。
只一下，他就将这位故人死死的钉在地上。
白明看着面前眉眼依旧的杨飞，想开口说些什么，想说好久不见，想说你眼角怎么也有皱纹啦，想说要保重身体……
可他一张嘴口便涌出了血沫，只好作罢。
杨飞右手握枪撑在他身上，他们鼻息交融，仿佛下一刻便会亲吻彼此。
白明已经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于是尽情幻想此时是他们入睡前的缠绵，杨飞的眼里会含着情，他们会温柔的亲吻，抚慰那些曾经的伤痕。
眼前发暗，白明心中止不住的叹气，费劲的抬起手想再碰一碰杨飞染血的脸颊，却又在最后时刻顿住了。
杨飞如此讨厌他，定然是不愿意让他碰的，还是莫要做这讨人厌的事了。
濒临死亡，白明的心情却越发轻松，因为他总算是摆脱了这无望的一生，他终于自由了。
小少爷，白明咬了咬舌尖，属下不忠，先您一步走了，您往后要多多保重。
急切的粗喘了几口气，白明绷紧的身子骤然松弛，抬起的左手也重重落下，终是没了知觉。
杨飞……
罢了，来世咱们就莫要再见面了，干干净净的好。
劫狱的逆贼被全部清扫干净，一直沉默着的杨飞松开手中的枪，抓住了白明那只染血的手，动了动嘴皮却没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他顿了顿，哑着嗓子说：“所有人听令！去追那两个逃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沉重的脚步声立马充斥在狭窄的走道里，不一会儿中堂就只剩下了杨飞和满地的尸身。
杨飞趴着，眼神幽幽，里头尽是晦涩难明的情绪，他将那只沾满了血的手握紧，贴在自己脸上。
良久无言，只憋出来一句话。
“我……尚未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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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里，走道越狭窄昏暗，地上的石板被一层厚厚的青苔所覆盖。
李鹊深吸一口气，潮湿的腐味立马窜进了他的鼻腔里。
或是累，或是疼，汗水从额头不停落下，模糊了他本就不清楚的视线，两个眼球火辣辣的疼。
李鹊双脚发软，全靠身旁的男人撑着才没有倒下，鞋尖已然被磨破，从里头渗出淡淡的红色。
“哈，哈，哈…”右边沙哑的喘息声回荡不停，那死囚不耐道：“不想昏过去就闭上嘴用鼻子吸气！调整好气息，别一个劲儿的喘个没完没了，听的人心里烦躁。”
李鹊费劲的咽下一口吐沫，干涩的嗓子眼涌上来不少血腥气。
他赶忙闭嘴调息，努力拿鼻子吸气，再缓缓的吐出，重复数次才将这股恶心感给压下去。
死囚将李鹊的身子往上抬了抬，有意嘲道：“那几个黑衣人对你倒是忠心，东厂都成这副模样了，还敢杀进天牢里救你。”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啊没想到，就算是你和吴峰宝这样的鱼肉百姓的奸臣，居然也会有人誓死相随，真是可惜了那一条条的汉子啊！”
提到白明，李鹊残缺的左手立马又紧紧握住，东厂的确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但白明却是这里头最为干净的存在。
虽然身为死士，却从不滥杀无辜，终年只待在乡野田间打理吴峰宝的一些地产。
更别说前年旱灾，他又几次三番的拿卖命钱买粮施粥，救活了无数的人。
东厂谁都该死，谁都得下十八层地狱，唯独白明不该。
明月照沟渠，月光洗不掉那些污垢，也没法从中脱身，只能尽力保持自己的纯白。
李鹊仰头冷笑一声，说：“你还是…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都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从这里头逃出去！”
他说一句话便要大喘一口气，脉搏加快，胸膛起伏不定，身后的厮杀声却在此时突然消失了。
白明！李鹊心里一紧，身子就跟着一软，若不是死囚紧紧的搂住他的腰，整个人就要直直摔下去了。
“呵，看样子你那几个帮手已经被羽林军杀光了，现在确实得担心咱们自己的情况了，”死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转头问：“你还能再走快些吗？”
李鹊咬牙摇头，他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再没有多的分毫力气。
“关键时候尽拖后腿！”死囚啐了一口，干脆弯腰一把将李鹊抱起，“罢了！你莫要乱动！我抱着你跑！”
双脚突然悬空，李鹊咽下那声惊呼，右手却自觉的揽上男人粗壮的脖颈，低声道：“…有劳。”
“为大人，我自然是万死不辞。”死囚嘲讽，低笑一声，脚下步伐加快。
这下李鹊才意识到对方的力气有多大，抱着他这样的一个成年人奔跑也如履平地，看上去轻松的很。
绕过几个立柱，再往右转便看见了那道挂着铁锁的牢门。
李鹊直起身子：“定然是那个！”
“开锁！他们已经来了！”死囚将怀里的人往上颠了颠，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到了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李鹊将钥匙从腰间拿下，大概比对一番便找出了那根正确，匆匆戳进去一扭，铁锁便从门上滑落。
“走！”他迫不及待的拍了一下那死囚的肩，却听得对方说：“走去哪？你仔细听听，咱们头顶上全是来围追堵截的羽林军，出去就直接被捉了去！咱们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插翅难逃！”
李鹊面色一沉，“他们怎会来的如此快？”他略一思索，便坚定道：“就算是有羽林军也得试试，这是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我不可能放弃！”
死囚没说话。
“你不愿意便放我下来，我自行前去，若是后头的羽林军追来，你便说是我胁迫你，将罪责全推在我身上。”青年说的轻松，那双褐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想叫我做缩头乌龟？呵，不过就是几只皇家的狗，还不值得我为此抛弃气节，”死囚笑的无畏，不屑道：“我被关在这天牢里的时日也不短了，也是时候该出去看看了。”
眼前的人似乎没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身上的强大气场自然而然的将那些杂碎摒除在外。
武功高强，逻辑严密，又被关在天牢中，李鹊皱眉，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不过再神秘的身份现在也比不上逃命要紧，李鹊没时间再探究，只屏息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李鹊抬头，说：“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死囚抱着他顺着楼梯往上走，神色平静：“我知道。”
李鹊感受到了来自外头的凉风，也听到了身后爆出的呵斥声。
“他们就在前面！给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