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追兵赶来,激烈的脚步声和喘息在走道中此起彼伏。
站在楼梯上的死囚抱紧李鹊啧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的跃出地面。
忽起狂风,定睛一看,居然是来到了皇宫的一侧城墙上。
再一看周围,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的正对面就等着一支守株待兔的羽林军!
显然那杨飞已经料到了他俩会从天牢后头的小道逃出。
领头的那个羽林军大喊道:“你二人现在已是插翅难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死囚冷哼一声,嘲道:“你爷爷我就是不过去!你能怎么着?来,咱俩单挑,敢不敢?你要是输了就给老子乖乖爬回去!”
“口出狂言!等我一会儿砍下你的头,要了你的命,你便晓得在我面前妄言的下场了!”那领头的手一挥,后头便走出来一排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他二人。
“娘的!麻烦了!”死囚怒骂一声,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又转了半圈将怀中的李鹊护好。
抓紧男人的肩膀,李鹊皱眉观察周围羽林军的一举一动。
领头的那个又骂道:“你二人罪大恶极,现在立刻放弃抵抗,说不定大人还能让你们少受些苦头!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万箭齐发,定然让你二人成为一摊肉泥!”
他虽然口中说的狠,却也不敢轻易让那些弓箭手放箭,这二人可是大人下了死令要活捉的,若是真的伤了,死了,他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前有包围,后有追兵,右侧是皇宫内院,左侧下头则是深不见底的护城河,他们现下这般才真的叫走投无路。
死囚侧脸看看已经从后头追上来的羽林军,垂首道:“李大人,这下可真没法逃了,咱们今天怕是要折在这儿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简简单单的事实。
李鹊挑眉,转头往左边看了看。
深夜已至,月光稀疏,他看不清城墙脚下的那条暗涌密布护城河,只听见那轰隆隆的水声。
皇宫的城墙修的高,根据远处的点点灯火,竟也隐约能看出都城的整体样貌。
依山而建,临水而居,阴阳相合,这便是南燕的江山啊。
“跳吧,”李鹊轻声说,神色平静,凉风吹起他额间的一缕碎发,“往护城河里跳,看看咱俩的命,到底该不该绝。”
皇宫内城城墙高大,护城河更是深不见底,这一跳,是生路,更是绝路。
这死囚却潇洒一笑,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就晓得你是个不要命的小疯子,行!我今日便就舍命陪小人!若是死了,咱俩个也能在河底做个伴!”
李鹊靠在男人的胸前,听他的笑声,听他的心跳,细心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领头的羽林军见他们半天都没有动静,便带着人往前走了几步,朗声道:“李鹊,你谋害忠良,鱼肉百姓,帮着大奸臣吴峰宝为非作歹,你可认罪!”
李鹊拍了拍死囚的脸,也高声回道:“不认!”
“听见没?老子们不认!”死囚哈哈大笑几声,抱紧了怀里的人便往左纵身一跃。
李鹊没闭上眼睛,只定眼看着这个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噗通!
撞击河面掀起波澜,那寒水不依不饶的将他拖入深处,李鹊屏住呼息,身体随着水流不停晃动,叫他眼前直发黑。
耳边似是被蒙上了一层布,只隐约听见上头慌乱喊叫让下水捞人。
胸口憋闷,李鹊手脚并用,拼命的往上划,想将脑袋露出水面,男人不在他身边,落水的那一刹他们就被水流给冲散开。
口中的空气不一会儿就被吐干,李鹊憋不住气,水立马就从他的鼻腔灌入。
他双眼猛的瞪圆,不自觉的捏住脖颈,想将那些涌进去水排出。
水流愈发湍急,压根就不给他机会浮出水面,李鹊闭眼胡乱挣扎着,绝望和疼痛一起弥漫在他的全身各处。
他现在要死了吗?他会死在这儿吗?
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的画面充斥其中,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一一略过。
他被爹娘卖进宫,被嬷嬷惩罚,被吴峰宝领回家,被当做娈童和杀人利器……
李鹊想,他这半生尽是污垢,果然死不足惜。
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突然,一双结实的手从穿过他的腋下,一把就将他提到水面上。
清冽的空气猛的钻入鼻腔中,引的李鹊一边咳嗽,一边不停的往外呕水。
“咳咳咳咳咳咳!”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的生命如此鲜活过,他活着,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上。
身后的人一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一手划水尽量保持着平衡,“李大人诶,你可莫要被淹死了啊,到时候化成水鬼,还要接着祸害人间。”这人不会水,居然也敢提出这般不要命的逃生法子!
“我…我无事!”李鹊整个人都紧紧的攀附在那死囚的身上,鼻腔,喉咙皆是又涩又疼。
死囚分神冷冷看他一眼,吼道:“屏气!”又拽着他的腰往下一沉,两人便被河水淹没头顶。
李鹊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想挣扎却被对方死死压住,只能绝望的一点一点等口中的空气溜走。
死囚的双脚摆动,控制着两人漂流的方向。
水下的能见度极低,他完全就是靠着自己记忆里的路线往前游,不时分神看看另一人的状况。
不一会儿李鹊就使劲拍打死囚的肩膀,他脸涨的通红,胸口处的憋闷感更是一波一波的涌上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憋晕过去时,唇上突然传来了柔软的触感,有什么东西撬开了他的齿关。
李鹊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死囚那张放大的脸。
这是…在亲他?
幼时就入宫,这种事李鹊从来只听得旁人说起,却从没有亲自尝试过,一时呆愣。
死囚先渡了几口气过去,又拍了拍青年的脸,这才将人托上水面。
“你忍忍,岸上两边都是追兵,浮在水面容易被瞧见,等潜过了前头的那座桥,咱们就安全了。”死囚大口喘气,上浮下潜,又拖着个人,实在是太费体力。
李鹊猛的回神,抬头张望,果然看见了不远处两岸的点点烛火,想来必定都是前来追杀他们的人。
“好。”李鹊点头示意自己做好了准备,跟着死囚一道沉入水底。
河水冰凉刺骨,可他的唇瓣却烫的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