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见她哭起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绣了青竹的绢帕递给她:“你别哭了。”
卢清竹接过绢帕,低声道:“我的名声在京都已经一片狼藉了,李公子和我走得近……我怕也会招来非议。我如今承受怎样的流言蜚语,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是你不同,你这样清风朗月一般的人,怎能同我一般?”
她眼眶通红,向来冷清的面上,在这时显得很有些楚楚可怜,说完这些话,她又悄悄看了眼李敬,将自己的不舍与爱恋,体贴与善良诠释得淋漓尽致。
李敬从未见过这样清白的女子,他心头微动,深情地唤了她一声:“清竹……我……”
云濯站在不远处,在他接下来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时,向荷池中投了块石头,“噗通”一声响打断两人互诉衷情的氛围,语调轻慢地问身边的红袖:“前两天长欢公主来云府找我,是不是跟我说了件事?”
红袖闻弦歌而知雅意,附和道:“是。”
云濯斜了眼红袖,险些做不下去这戏:她还没说什么事呢,红袖这么急着答应做什么!她应该问她,是什么事。
云濯收回眼神,自圆其说:“说的什么来着?哦,良妃欲为安平公主招李家三郎为婿,多好的事情啊,孰料李家三郎却拒绝了,给出的理由是他爱慕的人是长欢公主。红袖,你觉得这李家三郎为人如何?”
红袖揣摩着云濯的心思,小心翼翼道:“奴婢觉得,李家公子为人十分耿介。”
云濯快要笑出声来。
是啊,可不就是耿介吗?
“说得很有道理,寻常男子若得了公主青睐,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可是他却挑三拣四,未免耿介得过头了吧?”
在她身后,李敬与卢清竹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
李敬是因为云濯在卢清竹面前这样抹黑他,眼见着卢清竹摇摇欲坠的模样,李敬连忙解释:“我并非真心倾慕长欢,当时那样说不过是推脱之言。”
他这样说,才能保全她,若当时直言自己心悦之人是卢家三姑娘,依安平公主的身份,想要刁难她简直轻而易举。
卢清竹没有想到,自己千挑万选选中的如意郎君竟是个没有头脑的蠢货。
她差点被他害死!
他那样说,固然巧妙地隐瞒了她的存在,可是他既然存了喜欢她的心思,纸包不住火,他们的事总有一天会被安平公主发现,届时长欢公主也会明白,自己竟然成了旁人的挡箭牌,两位公主的报复,她如何承受得起!
卢清竹在心底将李敬狠狠骂了一通,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冷淡地望着他,眼底的失望之色仿佛要洇出来。
她的失望不是假装,痛心疾首也是真的。
她将轻飘飘的绢帕狠狠掷在李敬面前,悲怒交加:“我原以为李公子是光明磊落之人。却没想到你待我的心意……也罢,我知道的,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呢?是我痴心妄想了。”
云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尤其是卢清竹张弛有度,精彩纷呈的表演,她忽然觉得,当初栽在她手上当真是不冤枉。
谁能想到她这么能演?
李敬这时候已经是后悔不迭,但云濯说的也是事实,他根本无法反驳,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失魂落魄,十分可怜。
卢清竹已经走远,徒留他一人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方绢帕。
云濯摇了摇头。虽然李敬这是自作自受,但一个大男人这副作态,委实也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李敬显然也意识到始作俑者还没有离开,转过身来怒视着她:“李某不知是何处得罪了云四姑娘,竟使得云四姑娘行如此挑拨之事。”
云濯勾唇轻笑:“倒也谈不上得罪,不过是我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你既然心悦长欢公主,就不该招惹卢三姑娘。还是说,你果然是骗安平公主的?我虽然与她并无来往,但想来,说两句话还是说得的……”
“你威胁我?”李敬没想到自己的看法果然是对的,这云四姑娘果然恶毒且心机颇深!
“是不是威胁,我说了不算,权看你如何做了。”
李敬想到坊间传言她与长欢公主感情甚好,声音微沉:“我知道了。”
云濯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要他做出心悦长欢公主的样子。
可是,她既然撞到了他与卢清竹待在一处,就应该明白,他对长欢也好,安平也好,都没有感情。
她仍然要他假装,李敬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红袖也猜不透,等李敬咬牙切齿地离开了之后,她方小声问自家姑娘,李敬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会痛改前非,拿出诚意来喜欢长欢的意思。”云濯道,“他既然仅凭一张嘴便惹得两位公主再生嫌隙,总得要做点什么吧坐实他的话吧?”
“长欢当然不需要这么个满口谎话的人来喜欢,但好歹是李家的公子,使唤着跑腿也算是勉强用得了。”
红袖闻言,顿时崇拜地看着她:果然是自家姑娘,就连使唤李家公子跑腿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真是……霸气极了!
云濯在萧家用了午膳便回了云府,原因无他,只是她实在受不了卢清竹怨妇一般的目光,时刻紧抓着她不放。
卢清竹或许以为,她今天出言提醒,是存了与她和好的心思,这才不断想要找准时机和她示弱。
可是她却并没有什么怜弱悯小的心思,多余的一个字她都不想和卢清竹说,这才早早离了席。
回到云府之后,门房便告诉云濯,宫里来人递了话,说是请她六月二十八入宫,长欢公主在骑射上有些问题想请教她。
云濯欣然应允下来,转头便让红袖去寻了谢玠。
她想在二十八那天将画一同带过去,先放在马车上,如果楚嫔同意献画,她就折返到宫门去取,如果不同意,她便将画带回去,省得以后还要再进一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