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尖细的女人声音道:“你是陈家人?”
颜输棠试探道:“我是被拐卖来此的。”
屋里寂静一会儿,混沌得好似无生机,显得更为可怖。
“你被囚禁多久了?”颜输棠直接问。这四面墙密封无窗的屋里,总不会是待客住人的。
“一年零一个月。”
“我姓颜,魏国人氏,你呢?”
那人又沉默片刻,叹息道:“我是周国人,叫顾绮影。”
顾绮影半躺起身,背靠着极硬的床栏,耐着双手创口的疼痛感,扯了扯潮湿的破棉被盖好一丝不挂的身子。她看着不远处的淡蓝色光芒,心里渐渐多了一线从不敢拥有的希望。
顾绮影被桎梏于此,受尽陈家人的谩骂与各种屈辱,终日不见光。
妄念逃生的念头与强行给自己灌输的希望,早已随着绝望、痛苦的日子湮灭。
“我会带你逃出去。”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涓涓溪流般流入顾绮影干涸的心田间。
颜输棠蹲坐在地上,屋里阴嗖嗖令她打了个寒战,却觉心处光明的境地。不止有卫廉在,现如今的自己足够能自救。
“你怕么?”颜输棠道。似乎在面对当初无助的自己。
“若出不去,我只想一死了之。”顾绮影毫无顾忌地吐露,“颜姑娘。这家子不是人,非打即骂之外,若我不听话,会使尽各种歹毒手段折磨人。”
“陈久不在时,他的亲兄弟和爹都会来侮辱我,威胁我不准说出去。”
“来到北燕境内后,我此生便知何谓‘黑暗、痛不欲生’。世道不公呐,只有我是最悲惨的!”
颜输棠双手环肩,知道这些经历与自己前世一模一样。轻描淡写地讲述起陈家人对待自己的手段。
顾绮影惊愕,心里稍稍平衡,“不看诡异经历。你竟生生熬过三年呐!”
她这一年的时光里心如死灰,千方百计求死。不超过两年都能将她逼疯。
“他们可用铁锁链绑着你?”颜输棠问。
“带我出门下地耕田会用绳子捆我,回来后解开绳子,就将我丢入屋里。”顾绮影道。她心绪难平,觉得像颜输棠那般成日手脚束缚沉重锁链,那该多苦?
颜输棠摸索袖间暗袋里的药粉,打算等陈家人进来迷昏他们。她做了诸多准备,用于对付无武功的一群人足矣。
嘈杂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颜输棠与顾绮影听了半晌,未能听清楚闹声内容。
门“砰!”地被踹开,明亮的光束流入屋内,瞬间燃起顾绮影的希望。
她看着飘然立于世的救世主,那般清俊绝世的容颜令她以为那是天宫仙人。
“棠棠。”卫廉的声音犹如缥缈的琴音,悦耳动听。
颜输棠杵着黄土墙站起身,双腿略有些发麻,对卫廉笑道:“来的真快。”
卫廉注意到破烂脏黑的棉被里,躺着一名瘦骨嶙峋的女子。堪堪联想到前世受此苦楚的颜输棠,他眼里闪过怒色。
颜输棠见顾绮影肩膀皮肤裸着一小片,似是未穿衣裳。
她支撑发麻的双腿走向顾绮影,脱下自己的一层外衫与锦袍盖在她身上,说道:“顾姑娘,你先穿我的衣裳。”
顾绮影端凝容貌明媚动人的颜输棠,愣神一会儿。蓦地觉得如此心善的佳人,若自己是男子都会动心。
颜输棠旋身走到卫廉身侧,他将自己宽大的外袍给她身上,带她先行走出屋子。
屋外。
戚氏与归来的陈家父子三人全被捆上麻绳,口中塞着破布,由卫廉的侍卫们看守。
颜输棠指着中间的屋子,对林七说道:“陈久在那屋里,他家里也许藏有前年从景家人手中抢走的财物,请诸位帮忙找出。”连着义母的仇一并报了。
林七拱手道:“夫人稍等。”
他带着三名随从进屋去办差。
颜输棠从小厨房取了火,端着青铜灯盏进去黑屋里。
顾绮影穿好她的外袍,借着光照路,踉踉跄跄地走来。
昨夜陈久不在,戚氏发现陈老头进屋里折辱过顾绮影。戚氏对年轻的她萌生恨意,扒光她的衣裳毒打一顿,言语无耻的侮辱。
“我们从上锁的柜子里找出这两件宝物。”林七将成色极佳的玉佩、手镯呈给颜输棠。
颜输棠细看玉佩,刻有“景”字与雄鹰图案标识,又看了眼含翠凝碧的手镯,确信是景夫人之物。
她将重要之人的遗物放置在荷包里,扶着身子羸弱的顾绮影,对身后众人道:“一并带走,交给衙门处置。”
林七等人押着陈家五人步行离开黔潭村。
村民们见此大场面,立时跟了上去。
陈家有亲戚在衙门任职,加之前年陈久发了笔横财,陈家因此发达,更是嚣张。鲜少有人敢得罪这家霸道而难缠的人。
衙门公堂。
县令田翰坐堂,听底下人七嘴八舌。大抵了解清楚略卖人口,与陈久当年抢夺景家财物的经过。
“证物在此。”颜输棠将陈久抢的玉佩、翡翠玉镯放到田翰面前,拿出自己的景家信物玉佩,“我的玉佩与那块图案、小字可作对比,请田县令过目。”
“世子夫人客气了。”田翰仔细看顾玉佩图案,了然于心。
他朝卫廉拱手道:“这两桩极恶的罪名,请世子定夺。”
卫廉正容亢色地说道:“主犯斩首示众,余下的人交由你处置。”
被撤去塞嘴布的陈家人闹腾起来,概不认罪。
陈久目眦尽裂地盯着颜输棠,却不敢对威严的卫廉发作,只说道:“纯属污蔑,不过两块图案巧合玉佩,怎可以此草率砍我的头!”
他抖手指着顾绮影,怒斥道:“她是花高价彩礼娶的,当初是她心甘情愿跟我回家,绝非人伢子交易。”
“是你信口雌黄,我被人伢子卖到你家前,从未见过你。”顾绮影恨恨道。忍耐数百日,终归能得自由之身,不必再恐惧歹人。
“孰是孰非,众人都看在眼里。”颜输棠看顾前世在村子里的熟面孔,走到常被陈久欺凌的几位村民面前,“诸位尽管道来陈久的恶行,他现如今无法侥幸避罪。”
村民们看了看天宫素娥般的颜输棠,视线停留在陈师爷身上,全都噤口不言。
“夫君。我可没少听说陈家这几位闹的事,依照我看,今次要杀的并非陈久一人。他全家都该死!”一道字正腔圆的女声传来。
众人的目光挪至门口穿云绫袍的年轻贵妇身上。颜输棠看着那人,满目惊讶。